园子里的氛围有些奇怪，侍卫们握在刀子上的手，在她话落的时候居然下意识地一抖。
沈碧瑶此时耀武扬威地露出了傲慢的笑：“有意见又怎么样？你这个来路不明的野女人，居然还妄想当进宫当皇妃？也不看看什么身价，好好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环儿听得已经眼睛冒火，但还是偷偷地直拉素简的衣袖，压低了声音道：“姑娘，沈小姐可是出了名的疯，我们还是快走吧。”
“我说呢，原来是个疯的。”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这句话让场内的人全部听了个周全，素简看着园中的沈碧瑶抿唇一笑，眼里的光色旖旎，酿着浓郁的调侃。
沈碧瑶的脸色顿时绿了，但很快化成了嘴角一抹阴毒的弧度：“一介民女居然胆敢辱骂皇室，光这条罪名，就足以让你人头落地！别以为昨晚的事让你出尽风头，就可以耀武扬威的，贱人就是贱人，只要你还一天没有入宫，我就可以随便办你。”
“沈姐姐，你这话可就不对了。这身份再低呢，也是皇上看中的女人，改天万一生了一个龙种呢，那可比你们这些旁系要来得尊贵多了。记得最近恭亲王好想正在头疼呢，可不定是性子太弱连滴血都见不得了，这么怕着打仗，日后可怎么出去见人啊，有时间在这里耗，可不是多回去劝着你舅舅一些。”
宜慕嫣摆明了是看眼下的火不够旺盛，还要上来好好地煽上两把。
“宜家的人就是矫情，你以为我不敢办她？本小姐真就一刀砍了她，看看皇上哥哥能不能把我给怎么样！”
“哟，说得倒是好听，你倒是砍啊。”
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连吵架都吵得这么没有水准，素简的眼里漫上了一抹婉兮的神色，曾几何时，这皇室高堂的内眷吵架，都变得这么像泼妇骂街了……
“砍就砍，等我砍完她，就把你也一起砍了！”沈碧瑶说着，还真从侍卫的刀鞘里抽了一把刀出来，怒气冲天地朝素简这边走来。
“小姐！别……小姐，你别冲动！”旁边的丫鬟花容失色地连连阻拦，但虽然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身影跟唱大戏一样晃在旁边，没有逾越半步。
先斩后奏，死无对证？
脑海里忽然冒出了八个字，素简一动不动地看着沈碧瑶到了近前，旁边的环儿早已经脸色惨白地惊叫着跑开了。
沈碧瑶神色阴毒：“你也别怨别人，怪只怪你痴心妄想，勾引了不该勾引的男人。”
话未落，一把大刀迎头劈下。
周围尖叫声此起彼伏，但很快，化成了四周诡异的寂静。
沈碧瑶看着空空如也的跟前，也愣了神。
但觉一阵风过，青丝被纤细的修指轻轻地嚼着，咫尺忽然落过一道红影，一双沉寂潋滟的眸里，她仿佛看到了自己满脸惊惶的身影，如兰的吐息擦过她的鼻尖，一骇下，手上的刀已经坠地，下意识地已经往后接连退了几步。
“你以为，杀光皇上身边的所有人，你就可以进宫了吗？”
“不、不然呢！”话落出口，居然带着一抹颤抖。
“皇上主张以战止战多年，反对最强的是谁，你恐怕比谁都来得清楚。虽然恭亲王是当朝太后的亲弟弟，但皇上真就不想杀他吗？如果没有太后这一层的关系，你认为，当初被拖出去斩首的那么多大臣里，真的会没有恭亲王的名字？而你，却在恭亲王府备受宠爱，谁会愿意让一个政敌的棋子，安插在自己身边？祈宁，又不是傻子。”素简一笑，眸里万般流彩。
“不！我才不是棋子！我对皇上哥哥痴心一片，我不会害他的！他也从来都很喜欢我！他跟我说过，我和他的关系无关政事，他说他不喜欢让皇室的亲情被那些丑恶的东西抹灭，他对我……”
“但是，他却总是会是不是地向你问起恭亲王的近况，做些让你看不懂的事，对吗？”
“这是因为……不！不会！不是这样的！”
沈碧瑶迷茫的眼里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接连往后退了数步。
祈宁派人为她送过很多锦衣玉服，每每有新上贡的绸缎，总是最先让她挑选；
他会在她寿辰的时候送来很多稀世珍宝，广设宴席，让她风光无限；
他知道她想学马，就让最好的马师去恭亲王府教她；
宫里但凡有新鲜的荔枝，他便会让人送到她的房里，就像一切只为博她一笑；
但是——
送锦缎来的嬷嬷要为她裁衣，特意在恭亲王府留宿了很多天，不久之后，与舅舅筹划上书的王知书就被人告了叛国，满门抄斩；
寿辰那天与恭亲王府来往慎密的一些高官豪爵都纷纷送礼，御书房的桌子上很快便多了一份恃强凌弱、为富不仁的弹劾名单；
教马的师父认为王府内不宜授课，建议把地点安置在了恭亲王府训练内卫的校场；
而荔枝，许久后她问起此事的时候，虽然他闭口不提，但也从那双深邃的眼里，看到了一丝迷惘；
舅舅不止一次跟她提起过，皇上对她的好，她需要小心……
“如果想要成为皇上的女人，你该做的并不是杀了我，而是——杀了你自己。”
素简似笑非笑的眼里有一丝邪佞的狂放，垂眸睨视，这个已经全身颤抖的女子在她的眼里低贱如蝼蚁。
一个彻头彻尾的蠢女人，才会把男人的话信地这样彻底。
这样的女人，在祈康的后宫里，她看到过太多。
一心一意地渴望男人对她们的情爱，却在自欺欺人中度过滑稽可笑的一生。
虽然不知道沈碧瑶都想起了一些什么，但她几乎可以猜测地到。
很显然，她不是傻子，只是一直刻意回避这个残忍的事实，
对祈宁这种男人，恐怕杀戮与战争，比那些妩媚妖娆的女人，更让他动心。
诡异的笑，更浓了几分。
这样的神色落在沈碧瑶的眼里，就仿佛见了鬼魅般。她茫然惊恐地摇着头往后退去，一步，两步，终于，浑然不觉地一脚踏入了身后深不见底的幽湖之中。
水声惊开一片，周围顿时一阵混乱。
“小姐，小心——！”
“别！啊——！”
“来人啊！快救命啊！小姐落水了！快救人啊！”
“还不快跳下去！快啊！”
素简的身影落在来往奔波的人群中，走至面有惧色的宜慕嫣跟前，唇角弧度苍白无痕：“这已经是第二回了。别再妄图从我身上得到一点什么，希望不会再有下一次，我——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