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雅看着手里的卷轴,愣住了。
柳叶不识字,见她神色不大对,奇道:“小姐,怎么了?这是什么东西?”
“哦,没什么,只是娘以前的一些旧物,大多是和爹爹相关的。”
盒子里出了那道圣旨,其余的就是蕙娘多年前与安牧的来往书信,她将那些书信拿出来,便起身走到了窗边的矮榻上斜躺下,与柳叶说道:“你下去吧,我想先看看这书信上写了些什么,午饭就送到屋里来吧。”
“是。”
柳叶暗暗地想,蕙娘在成亲之前居然与安牧已经有了来往,真够大胆的,这样的事情,在大唐这里,可是伤风败俗的,蕙娘看上去那么柔弱,真看不出来呢。
安雅将书信拿出来,一封封地看着……
书信中的内容大多语焉不详,只能看出来是蕙娘先对安牧动了心,至于后来为什么蕙娘会离开梁国到了这里,一辈子默默无闻地做了商家妇,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她看完了书信,柳叶就准备好了热水,一边服侍着她沐浴更衣,一边轻声道:“小姐,昨儿个林家那边的书信又到了,奴婢将信放在了书房里。”
“嗯,知道了。”
朱瑨的书信每月三封雷打不动,比家书还要勤快,大多是汇报沿途的风土人情,每封信必然会附带着一幅画,画着他觉得美好的风光。
朱瑨这样的举动,隐隐带着示好,若是她真的是个十六岁的小女孩,或许还察觉不出来,可她毕竟是个嫩壳老心的重生货,这点小心思,她不可能察觉不到,可是,并不觉得讨厌。
毕竟以她现在的形势,嫁出去实在太难了,有人示好追求,是好事呢!
她沐浴更衣完,便去书房,先是看了朱瑨的书信,也没回信。随即叫来了安稳,安稳仍旧是恭恭敬敬的模样,到了房里,规矩地站在了屋子中央,低着头。
“安稳,你跟着父亲和母亲,在这安府里,有多久了?”
安稳低着头,笑道:“奴才自从来这府里,至今已经十六年了。”
“我记得,你是随着母亲来到安府里的,这么说,你是母亲带过来的老人了?”
安稳沉吟片刻,才沉声答道:“是。”
“母亲到底是什么人,我想你也是心中有数的吧?”
安稳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低下头去,轻声答道:“是,奴才知道。”
他不遮掩不否认,倒叫她有些惊讶了。
“母亲真的是梁国的郡主?”
安稳忽然轻轻地跪下来,昂首看着安雅:“是,郡主是梁国靖安王的爱女,是正五品的郡主,封号端慧。”
安雅见他跪下也没叫他起来,只是追问道:“他们当年的事情,想必你也是知道的,说说吧。”
安稳之前提醒她去看盒子里的东西,看来是希望她知道蕙娘的身世的,既然如此,他必然不会隐瞒什么。
安稳的神色渐渐变得有些悲伤起来:“十六年前,靖安王府一夜之间被灭门,郡主侥幸逃得一命,从那之后,郡主孑然一身,便跟着老爷来了大唐,在青城定居下来。”
安雅首先就觉得不可思议:“堂堂王府,会被人一夜灭门?”
安稳低着头,恨恨地道:“当时陛下下令彻查,查出是梁国第一杀手组织青云帮与王爷结下的私仇,陛下随即下令,将青云帮上下斩杀殆尽。”
安雅看着他的神色,脑海里闪现出一个大胆的念头:“你的意思是,靖安王的死,与陛下……”
安稳点点头,神色愤恨地道:“郡主一介女流,又没有什么经天纬地的才干,再加上郡主当时为了嫁给老爷,闹得整个梁国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郡主嫁的人不是什么王侯将相,陛下或许是没将郡主放在眼里吧!郡主这些年生活得倒也算是安稳!”
安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么,你现在将这些事情告诉我知道,是希望我替外公报仇么?”
安稳眸光微微一闪,坚决地道:“小姐出身帝王之家,如今却顶着商女的身份,一辈子的前途就这样毁了,难道小姐不觉得不甘吗?您是名正言顺的小郡主啊!”
安雅摇摇头:“郡主有什么好?我从不觉得那些郡主的生活比我的要好到哪里去!这件事到此为止,母亲这些年瞒着我,必然是不希望我追查下去,再陷入当年靖安王的灭门案里!安稳,对方是梁国的皇帝,你觉得,我有多大的胜算?”
安稳却不甘地看着她:“夫人这些年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故土,小姐好歹带着夫人的骨灰回归故土啊。”
安雅顿时不悦了:“娘亲既然选择跟着父亲来到大唐,自然是对梁国再无留恋的,再说娘亲现在和父亲合葬在一处,这定然是娘亲的意愿!你难道想叫我拆散自己的父母吗?”
安稳被呵斥,便不敢再造次了。
的确,蕙娘现在已经下葬,若是叫安雅带着她的骨灰回到梁国,就必须开坟挖骨灰,是大大的不孝。
是他情急之下犯浑了!
“小姐喜怒,是奴才浑说了!小姐,奴才只是希望小姐能待郡主回故土走一遭,也了却郡主这一世的思念啊!再说,老王爷那里,您还没有拜会过,难道您不想拜一拜自己的外公吗?”
安雅皱皱眉,总觉得安稳对于回到梁国这件事,实在有些太执着了,难道这其中有鬼?
“去梁国的事情,我会考虑一下,我明天还要出去有事!罢了,你下去吧,我也回去歇着了!”
安稳见她愿意考虑,已经很满意了,呵呵笑着转身便离开了书房。
安雅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手里的卷轴等物,半晌,叹了口气,起身回去休息了。
第二日晌午时分,她起身后着意梳妆打扮了一番,才出门前往山海楼。去见贱人,自然是怎么光彩照人怎么来,好歹撑起该有的场面啊!
到了山海楼的时候,柳笙已经到了,坐在临窗的位子,见了她的马车,便站在窗口高声唤道:“雅儿,这里。”
安雅立即觉得胳膊上和后背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害死她的母亲。
她杀了他的父母。
而如今,他居然能站在楼上,这般和气这般甜蜜地喊她“雅儿”。
这个男人,心性真是可怕!
安雅慢悠悠地上了楼,见他选了一个雅致的包间,看来是有话要说了,她进了包间,一坐下,就立即开门见山地道:“找我出来要说什么?”
柳笙为她倒了杯茶,推到她的面前。
“你还是这个风风火火的性子,先喝杯茶。”
安雅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端起茶盏喝了口茶。
“伯父伯母的事情我知道了,你节哀顺变。”
安雅假惺惺地安慰了一句,总不能什么都不说吧。
柳笙叹了口气:“这是他们的命,我已经接受了。雅儿妹妹,你还是关心我的,不是吗?”
安雅的鸡皮疙瘩又起来了,抚了抚胳膊,没好气地道:“我只是客气地问候一句罢了,你别多想!说吧,今天找我出来什么事?”
柳笙又为她倒了一杯茶水,看着她喝下去,也不急着叫菜,只转头看着窗外的风景,忽然,冷冷地说了一句。
“雅儿妹妹,我一直以来有一个心愿,就是像我爹和我娘期望的那样,将你娶进门,将柳家和安家合为一体!这个愿望,原本以为很容易就能实现,现在看来,只能费些力气了!雅儿妹妹,你说,之前你要是别闹着退婚该有多好啊!”
安雅听他语气古怪,心里一凛,突然,她只觉得脑子里有些迷糊。
坏了!
中计了!
“你,你在茶水里下药?”
柳笙转过头,看着她越来越迷糊,笑了。
“是啊!不这样的话,你怎么就犯呢?雅儿,要是之前你就一直乖乖的,像是小时候那样,我说什么,你就听什么,不就好了?何必非要逼着我出此下策呢!雅儿,这是你逼我的啊!”
安雅顿时大怒:“卑鄙!”
她心里有些慌乱,还是她太大意里,一直以为以柳笙一贯的道貌岸然,是不屑于用下药这样的手段的,没想到,他已经堕落到这种地步了。
她霍地站起身,朝窗口冲去。
今天哪怕拼的坠楼受伤,也不叫他得逞。
柳笙没防备她出这一招,一个晃眼,就见一道明黄色的身影从自己面前一闪而过,随即,只听楼下传来阵阵惊叫声。
他完全傻掉了。
安雅这个死丫头,居然对自己都能下得了这样的狠手!
你赢了!
他站在窗口迅速朝下瞥了一眼,只见安雅正砸在楼下的一辆马车上,已经昏迷过去。
罢了罢了,今天是失算了!
他转身,迅速地离开了。
楼下马车里,宇文征听见马车顶上的巨响,不悦地朝马夫喝道:“怎么回事?”
马夫在外战战兢兢地道:“回……回公子,有人坠楼了,正落在咱们的车顶上呢!”
宇文征起身出了马车,随即翻身上了车顶,看见车顶上昏迷的人儿,顿时有些怔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