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是谁家在办丧事,这样热闹?”
“你不知道么,那是相府在给女儿办丧事,已经做法事好几日了,听说明日就要出殡了——”
风牧雪一袭湖绿男装,乌发用玉带束着,面若敷粉,玉面朱唇,手中折扇轻摇,俊俏风雅的样子引得酒楼中许多女子侧目。
她侧耳倾听着酒客的对话,忽然出声问道:“相府好大的气派啊,未出嫁的女儿居然办这样大的丧事。”
“你知道什么,那是相府的大小姐,是魏王的未婚妻,听说多年前被告人带走学艺去了,只是没想到红颜薄命,那位大小姐的门派被人给灭了。所以,相府才如此大办丧事的。”
“风大小姐死了?是么,她可真是倒霉透顶,年轻轻的就‘死’了。”
“嘿嘿,那倒是,听说这位风小姐貌丑如无盐女,心肠更是毒如蛇蝎,六七岁的时候就敢杀人,把姐妹打断了腿,要不是被高人带走,恐怕早就被退婚了吧——”那酒客兴致盎然地跟朋友说着最近城中的八卦,丝毫没注意到风牧雪越发阴沉的脸色。
风牧雪嘴角勾起,如冰雪洗过的眼眸骤然亮起慑人的冷光,她冷冷地对身旁两个侍女笑道:“真是太有趣了,我居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今日回到虞京,还没回家,倒是惊闻自己已死的奇闻!
“大雪山被灭门了?哦,我那老不死的师父,我想我该联系联系他才是。”
红菱和绿萝面面相觑,这么诡异的消息实在让人目瞪口呆。
绿萝看到小姐脸上看似平静却透着杀机的笑容,直愣愣打了个寒颤,“小姐,会不会是他们听到了什么错误的消息?”
“我向来不排除用最大的恶意揣测我那些家人!他们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风牧雪冷哼一声,骤然而起:“我倒要看看,他们办的什么丧事!”
刚准备要走,便听耳边一道惊喜的声音响起:“小雪儿,我终于找到你了!”
风牧雪扭头瞪着正朝她走来的少年公子,面色不善:“花永夜,我们可没这么熟吧?”
花永夜一袭浅金色绣着兰花的织锦直缀,腰束着羊脂玉双鱼佩的玉带,面如敷粉,唇若涂朱,眉如墨染,鬓似刀裁,一双眼睛更是痴情地注视着她,仿佛天下的痴情种子,风姿此刻都蕴藉在一双眼睛里,叫人沉醉。
“这可真让我伤心啊,雪儿,我对你的一片真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你我一次次相遇,难道不是缘分么……”
花永夜满脸哀怨地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身后侍婢不满地瞪了眼风牧雪,似乎对她的不识好歹很不满意。
“缘分?我看是猿粪还差不多吧?”
说罢,起身扔下银子,直接朝外走去。
晦气,这家伙缠了她半个月了,他不嫌烦她都烦了!
花永夜眸光暗了暗,旁边的侍婢面带怒色想责骂风牧雪,被他一个凌厉的目光扫过,顿时垂首不敢再多言。
“雪儿何必如此决绝呢?大不了咱们可以先做朋友嘛。”
花永夜追了上来柔声说道。
风牧雪冷声说:“虞京这么大,想跟百花宫少主做朋友的有很多人,我就不掺和了。”
她直朝前面走去,花永夜却不以为意,继续跟了上来。
红菱跟绿萝对视了一眼,忍不住偷笑。
这样的对话这半个月她们不知道听了多少次了,偏偏这百花宫的少主自从半个月前在永州见到小姐,就不知道发了什么魔怔,死命追求小姐,赶也赶不走,真是比牛皮糖还缠。
风牧雪不胜其扰,疾步到了风府门前,果然看到阖府吊丧挂白,哀乐声声,和尚道士超度的梵音阵阵,当真是哀荣至极。
多年未归,这风家大宅倒是更加富丽堂皇了,门前的石狮子都换了前朝的古董,透出一股肃杀之气,倒一点不像是文臣之家了!
果然,做了丞相了,就是不一般么?
风牧雪哼了一声,看了眼花永夜,本来她想到进去查探一番,偏偏被这家伙缠上,她可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份。
“雪儿,你现在住在哪?我住在西城的百花园,那里是我百花宫的一处庄园,环境清幽——”
风牧雪打断了他的话:“不必了,花少主,我自有安排,还有,我不希望你来打扰我的生活。”
风牧雪直接拒绝了,她这半个月来已经完全清楚这个男人得寸进尺的性子,只要她给点好脸色,他立刻能缠上来打也打不走。
只是,她实在不喜欢他,也不想跟他发生什么感情。
风牧雪带着侍女离开,红菱笑嘻嘻地问:“小姐,真的太巧了,怎么你又遇到百花宫的少主了?”
“我可不想看到他。下次再来纠缠我,非得给他点儿麻烦不可,我的神雷呢还是毒烟可是都一直闲置着等着出来放风呢。”
红菱满头黑线:“小姐,你不会说真的吧,对方可是百花宫的少主。”
“是啊,”绿萝也凑过来打趣道:“小姐,花公子可是英俊潇洒,文武双全,自从半个月前见到您就一直惊为天人追求您,您为什么不考虑考虑呢?”
“你不觉得他一副我很潇洒的猪哥样很讨厌么?最关键的是他给我的感觉动机不纯。行了,你去到风家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
花永夜望着风牧雪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眸光深且沉,仿佛不透光的夜色,莹白修长的手指轻摇着折扇,优雅而邪魅地轻笑起来,笑容很是莫测:“小雪儿,你想往哪里逃呢,想逃出我的手心,不可能。”
听到他的话,他身边娇媚的美婢不满地说:“公子,您可是百花宫的少主,宫里美妾无数,比她美的也不是没有,干嘛这么缠着那个女人,奴婢也不差呀——”
“你?”
花永夜似笑非笑地打量着美婢,伸手挑起美婢的下巴,美婢更加柔媚地贴了过来,媚眼如丝:“奴婢可比她知情识趣的多,啊——”
啪的一声,美婢雪白的脸颊顿时印上了一个五指印,浮肿起来。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跟她比?”花永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轻蔑冷漠,“滚,别再让我看到你!”
美婢吓得连忙躲开,旁边一直沉默的青衣女子上前道:“小桃不懂事,还请少主息怒。不过,少主,你到底在想什么,莫非你真的动真心了吗?”
“青鸾,你不懂。”花永夜露出势在必得的自信,“我一定要娶到她。”
青鸾有些不解。
花永夜目光幽深,话题一转道:“这回来虞京可不是游玩的。除了办好我们要办的事,你也要派人去盯着风牧雪,我要她的全部行踪。”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
“娘,咱们真的要这么做吗?”相府后宅牡丹园里,风芷兰蹙眉说道:“万一那个风牧雪要是有一天回来了怎么办?”
牡丹园里百花绽放,正是四五月的天气,满园牡丹盛放,花团锦簇,有魏紫、杨妃,白牡丹,绿牡丹,各色名品牡丹花竞相绽放,国色天香。
园内雕栏画栋,吊脚回檐,亭台处处,风芷兰坐在牡丹亭里,身上却没穿什么孝服,色彩艳丽的紫色绣牡丹花的襦裙将她丰润的脸颊衬托得越发雍容华贵。
她生得美艳无双,又是练武的天才,自小便是父母掌心的珍宝,性子养得颇有些骄纵,眉眼透着高傲,只不过此刻脸上却很有些不安的样子。
柳氏人过中年,面容有几分似女儿,养得雍容富贵,一双眼睛当真称得上神光四射,闻言白了她一眼:“丧事都办了难道是假的?你担心什么,那个小贱人自从离开家,什么时候回来过,说不定早就死在外面了!”
“可她要是回来了呢?”
“回来又怎么样?只说是消息有误,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了,她还能奈何你跟魏王么?到时候你就是魏王妃了!至于那个小贱人,当年就是个不能练武的废材,这么多年就算被人带走我看估计也没戏,还不得乖乖任我们拿捏么?”
风芷兰一想也是,顿时放心了。
“娘说得对,哼,凭什么我比她处处优秀,她什么也不是的废物,却能定亲给魏王?这一切都是我应得的!”
“这就对了,就是她回来,当年她的脸都毁容了,貌丑如无盐,就那个样子,魏王怎么可能娶她?芷兰啊,你可要争口气,你表妹听说传出风声可能入宫呢。”
风芷兰撇嘴道:“皇上才几岁,摄政王大权独揽,哪有他的事!”
牡丹花丛轻轻动了动,仿佛有风吹过。
绿萝从相府出来,身形跃动,倏忽消失不见。
不多时,她回到了相府对面一条街的太平客栈。
进了天字一号房,敲了敲门,红菱开了门,问道:“怎么样?”
“我出马还不是手到擒来?”绿萝得意地眨了眨眼睛,一进门便听到一阵欢笑声。
“小白,别闹了!”
一只白色小巧的闪电貂爬到了主子的头上,把那一头秀发给弄得乱七八糟,它身形仿佛一只小巧的刚出生不久的猫儿,不过巴掌大小,毛茸茸的像个肉球,乌黑的眼珠子灵动至极,此刻正得意地哼哼着。
风牧雪把捣蛋的小貂儿拿了下来,笑骂道:“去一边儿玩去,再闹晚上没饭吃了。”
小貂儿撒娇地蹭了蹭她的手,楚楚可怜地眨巴着眼睛哀求,那模样可爱得让人不忍心责备。
“好了,尽会卖乖。绿萝,这么快就回来了?”
风牧雪回眸问道,她已换回了女装,一身雪白不染纤尘,娇容清丽无双,不施脂粉,天然去雕饰,如瀑的青丝披泄而下,更飘逸仿佛云中仙子,流风回雪。
“小姐,奴婢已经打听清楚了。”
“哦,说来听听。”
绿萝便把刚刚看到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风牧雪冷冷一笑,只是那笑容平淡中透出一股杀气,让人不寒而栗:“好,真的太好了,你说我该怎么回报他们呢?我果然没看错,这些人大概是太久了,已经忘记当年我说过什么了。”
“小姐打算怎么做?”
风牧雪走到窗前,打量着对面的相府,夕阳下清灵如冰雪洗净的眼眸闪过一抹邪恶的光芒,雪白的牙齿寒光闪闪,本来出尘云间质的仙子瞬间化身地狱魔女:“他们不是要给我出丧么,那明天我就去参加我的葬礼,给他们来一出活出丧!”
绿萝跟红菱打了个寒颤,又带着几分看好戏的兴奋,已经很久没看到小姐这般动怒了!
让主子动了真火,得罪了他们家小姐,那可是生不如死!
小姐的同门都深深认为,大雪山最可怕的不是闭关的老祖宗,而是风牧雪这个外表出尘如仙,却总是扮猪吃老虎,把人整得生不如死的小师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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