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毛风,寒号的声音,尤如地狱里的鬼怪全放出来在夜间穿行嗥叫似的,令人毛骨悚然,浑身打颤。宫墙内宫门紧闭,人踪绝迹。值夜的太监趁着巡夜太监已来查过之际,偷偷地溜进生着火炭盆的小屋里暧着去了。
这时,一个披着深色斗蓬的人匆匆地过来了,在门口跺了跺脚,拉下雪帽,露出一张白净秀气却带有孤傲神色的脸,他望了望在火边还不停地晃着身子、搓着手的太监,有些不高兴地叫了一声:“你们就是这样值夜的啊?人来了也不招呼一声!”
恨不得将整个身子埋进火盆里的太监并不回头,嘟喃道:“有什么好招呼的?这半夜了,主子们早进暖烘烘的被窝了,只有像咱们这样苦命的人才会地雪夜里奔走。要是感到冷的话,就过来烤烤,哪有那么多的废话!”
几句话说得来人火起,他走过去一把揪着烤火太监的领子,“睁开你的狗眼看看,咱家是跟你一样的人?”
烤火的太监被提溜起来,领子卡得紧,头转不过来,声音也不好顺畅地发出来,回话堵在喉间,支唔道:“放,放手!管......管你是谁,这么冷的天......这么长的夜,总不能不让咱们烤火吧?”
来人将他狠狠地摔在地上,“把宫门的钥匙给我。”
太监翻了翻白眼,一肚子的恼火,自已值夜烤一下火,招谁惹谁了?连皇上都准允了,偏你不允?你是谁啊?
来人劈头抡了一掌过去:“还不拿出来?误了事要你的狗命!”
“你打我干吗呀?咱们又不认识你,凭什么要给你宫门钥匙?出了事,你负责还是咱家负责啊?”真是被打得莫名其妙,窝火极了。可不敢还手,他看出来人有些不凡的气势,想必是哪宫有些权势的公公。可嘴上还是不能服输,他管天管地也管不到这儿来,各人有各人管辖的地界,犯了界线,谁也不买谁的帐,这是宫里的陈习了。
“打的就是你这个不长眼的死奴才,叫你们的管事太监来见咱家!”
口气好大,偏不听你的!守宫太监继续翻着白眼。
这下惹怒了来人,他提起穿着笨重毛毡的靴子,一脚踹着这没有眼色的太监的腿肚子上!
只听得“扑通”一声,守宫太监如一个熟透的木瓜倒在了地上,嘴上“哎呀”声顿起。
在不远处安歇的管事太监见执事房有嚷嚷声,忙披衣过来,执着羊角灯,口里还一路埋怨着:“这大半夜的闹什么?成心不让人安歇还是怎么着!”
进了屋里,看清了屋内的人,管事太监忙把手中的灯扔给还在地上哭丧着脸的太监,自已撸下袖子,躬身给屋里的那个来人施了个礼,陪着笑道:“是梁公公!小人不知梁公公驾到,有失远迎,有罪有罪!”
“少来这花里胡哨的说辞,快将侧宫门打开。再有,告诉你手下,让他们的招子放亮一些,别眼里没人!”梁兴把雪帽继续戴上,围上毛脖,只露出两只咕噜乱转的两只眼睛。
“是,是,是是,梁总管教训的是!请梁总管随咱家来。”边点头哈腰,边引着当梁兴往外走,他心里有疑惑,这大半夜的开什么宫门啊?口里却不敢说出来。
打开了锁,梁兴点了点头,站在门后的背风处,对那个管事太监道:“你先回去吧,咱家有事呢。”
管事太监巴不得有梁兴的这么句话,忙回道:“就听梁总管的,有事请吩咐。”
也不知在门后候了多久,梁兴觉得自已的脚开始不听使唤了, 仿佛有无数根细小的针在扎自已的脚底心。
远处终于传来了纷乱的脚步声,且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梁兴猛地把门一开,只见宫门外站着几个身披铠甲的兵,梁兴忙闪出身去,把手中的明瓦灯举得高高的,口里喊道:“是姓林的先生吗?林诗翰林家大少爷?”
从兵士的中间走出一个步履蹒跚的人来,低哑着声音应道:“本人就是林诗翰。”右手抚着大腿,艰难地一步一点朝梁兴挪过来。
梁兴用灯照了照,确是上次在花棚架上不肯下来的那位,只是他穿上了铠甲,让人觉得好笑与别扭。梁兴紧着几步扶起林诗翰的手臂,回过头对随行送来的千夫长道:“多谢了!娘娘说改日必有重赏!”
千夫长双手一搭,回道:“小事一桩,何敢言赏?娘娘日后若有差遣,尽管吩咐就是,小人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关上宫门后,梁兴把腰一弯,伏在林诗翰面前,笑着道:“夜黑路滑,林先生腿脚又不便,还是让咱家背你一段吧。”
“这如何可行?小生慢慢走便是。”被骗进陈府时,林诗翰才二十出头,想不到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十几年的装疯卖傻,心智也忘了生长,他的思维还停留在十几年前的世界里。
听到中年的他自称“小生”,梁兴忍不住想笑了。可不敢多耽搁,贞贵妃娘娘还在眼巴巴地在景和宫候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