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宫差点被喜气冲卷了屋脊上的金色鎏璃瓦,贺喜声与欢笑声此起彼伏,小皇子娇柔的啼哭声宛如乐曲中的前奏,引导着一浪高似一浪的乐潮……
一家欢乐几家愁!当贞贵妃顺利产下龙子的消息被清凉的夏风带至各个宫院的时候,表面上,各宫宫主齐齐地到景和宫祝贺,鹦鹉般地说着没有新意的贺词。可背过身去,还未走出景和宫的大门,各宫妃的脸上便阴沉了下来,也不顾及身边的人会怎么想,一言不发,扭答扭答地往外走。
翔坤宫。
穿着一身高丽国服饰的朴慧妃,粉色的短胸衣,曳地的紫色长裙高束在腋下,垂下两条浅紫的长飘带……朴慧妃把一根飘带攥在手心里,漫无目的地搓着,卷着,思绪如手中扭结成一团的带子,理不出头绪……
这老天也太不公道了!竟让这个凶狠霸道的贞贵妃怀孕!怀就怀吧,还让她如愿地生下个皇子!瞧把皇上母子高兴的,恨不得将天下都交给贞贵妃,又是封皇贵妃,又是派人到处去祭山川,这不明摆着要立那个小东西为太子吗?一旦贞贵妃当了太后,还会有自已的活路吗?天哪……
此时此刻,朴慧妃竟恨起了将自已送到中国来和亲的父皇!这个老糊涂,只想着自已的江山而不顾亲生女儿的幸福和死活,妹妹朴玉妃已葬身在这个冰冷的后宫了,难道自已也将步她的后尘?死了也就死了,痛苦随着死亡而永远深埋在地底下,而活着的人,寂廖尤如一条绳索终日捆绑着,昼夜不得喘气.而宫里的相互倾轧,更似一条毒蛇,在蚕食,在吞噬着彼此的心灵……宫里的女人美艳如花,而她们的心却胜似毒蝎。这也无法谴责她们,人性天生善良,要怪,就怪皇宫这个乌黑的大染缸吧……
“回禀娘娘,南宫来人了。”宫婢轻声的禀报,让朴慧妃从朴玉妃的灵前抬起了头。她迅速地用飘带擦了擦润湿的眼,“让她进来。”与南宫走得近了,朴慧妃知道是谁来了。
来人一身粗制的布衣,高挽的发髻上只缀着一朵简素的绢花。婉约柔美的脸上,一抹仇恨不加掩饰地浮在上面,“奴婢叩见慧妃娘娘。”
“起来吧金梅,来得这般匆忙,卢氏姐姐有何吩咐?”见来人行色匆匆,朴慧妃走出灵堂问道。
金梅尾随着,低低的一声,差点让走在前头的朴慧妃踩住了自已衣饰上的飘带,“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见身前无人,金梅绷得纹丝不动的脸上露出一丝阴鸷的笑意,“回娘娘,奴婢家的主子今儿碍着礼数去看望那个老妒妇了。”
“本宫不是问这个,你方才说什么不是皇上的亲骨肉之类的话,你再说一遍。”朴慧妃好似虎狼嗅到了血腥味,整个人一下子精神了起来,平日总是耷拉着的眼皮也抬起了,双目炯炯地看着身后的金梅。
“娘娘莫急,且听奴婢从头道来。”金梅故意卖了个关子。
“你说吧。”朴慧妃压制着内心的好奇。
“奴婢随着卢氏主子与几位‘常在’到了景和宫,大伙争相抱着,奴婢也就着主子的手看了一眼这小皇子。就这一眼,奴婢看出蹊跷来了,”故意又停了下来,金梅想加强这番话对朴慧妃的影响力和穿透力。
“接着说呀,看出什么来了?”朴慧妃果然着了道,一付急不可耐的样子。
“奴婢看这皇子根本不像皇上,而是像极了那个人。”
“像谁?像那个老妒妇?这也正常啊,男孩儿据说像母亲的居多,这也值得你来跑一趟?”凝神贯注听了这么半天,竟是听到这么一句不咸不淡的话,朴慧妃失落极了,有些不高兴地说道。
“娘娘想必还没去景和宫看上一眼吧?”金梅有些故作神秘。
“本宫真为此事犯难呢,打心眼里不想去,可碍着礼数不得不去。”
“娘娘去看上一眼便知道了。这小皇子不像皇上,竟像那个上回说的上了那老妒妇床的陈姓大臣,娘娘可记得当初那件事?”金梅只能善诱。
“你说什么?这是真的吗?”朴慧妃这回才真正地被刺激的跳了起来。
“不是奴婢一个人这样说,凡去看过的人皆这般私下议论。这皇子,他长着一双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架,与皇上完全是两个模子,”
朴慧妃的心再度冷了下来,抢白道:“就凭这个说皇子是那个陈姓大臣所生?哼,你也太幼稚了吧?”
“娘娘且听奴婢说呀。这皇子的嘴型露怯了。”金梅似乎抓到了致贞贵妃于死地的铁证一般,脸上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容。
“露怯?”朴慧妃不明白了,这中国话怎么这么难学啊?总有不懂意思的词从不同的人嘴里跳出来。
金梅冷冷一笑,道:“就是现了原形的意思。慧妃娘娘,奴婢一说您就明白了,这皇子的嘴长得既不像那老妒妇,也不像皇上。他们的唇都是细薄的,而这小东西竟是个厚嘴唇,与那个陈鸣诚是一模一样。”
“那,那难道太后与皇上会看不出来?”意外之意是,你们都看得出来,难不成圣明莫过于圣慈太后竟眼花了?
“此刻皇上他们正沉浸在快乐之中呢,怎会想到这里?等他们冷静下来,待皇子长大一点,他们就会看出来了,这是任人也隐盖不了的罪证!”金梅阴恻恻地笑道。
“你跟本宫说这事是出于何居心?”宫里奉行着一条准则,那就是;没有永远的朋支,没有永远的敌人。这会儿,朴慧妃将矛盾指向了金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