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待叩门,厚重的朱漆大门便“吱扭”地打开了,随即,一声声诌媚的声音便迎向来人:“娘娘回来了?”“皇贵妃娘娘辛苦了!”
藏在黑面纱里的人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朝着灯火通明的宫内快步而去。
长廊上,几十盏红纱蒙就的灯笼在夜风中曳摆,摇落了一地朦胧的晕红……站在廊下秉灯等候的宫娥们,见有动静,忙迎了过来,十数盏轻巧的纱灯,排成长长的一队,形似一条娇小的蜿龙……“恭迎皇贵妃娘娘回宫!”十几个喉咙发出同一个声音。
“都回自已的屋去吧,留下梁兴在前侍候。”吩咐完毕,挟裹着黑色大氅,头也不回去走上台阶。
梁兴忙上前打起棉帘,贞皇贵妃刚扯起裙裾迈腿,里边探出两个神色各异的头来,“微臣叩见皇贵妃娘娘!”
贞皇贵妃也不作声,摔帘进屋,一把扯下大氅、面纱,扔给身后的梁兴:“你在门外候着,没哀家的旨意,谁也不许靠近这屋子。”
梁兴答应而去。
贞皇贵妃走了进去,也不看眼前的人,默不作声地坐在往常休憩的榻上,双手环膝,两眼望着绣花鞋上的那只诩诩如生的蝴蝶,让彤彤的烛火将自已的身影描画成一个固定的雕像……
眼前的人忍不住了,一个人上前,弯腰说道:“贞妹妹别太难过了,保重身子要紧!这么一般时日不见,贞妹妹竟消瘦了许多。好妹妹,你可千万要想开啊,你这样伤心,让为兄的如何放心的下啊!”
贞皇贵妃抬起清瘦的脸,苦苦地笑了笑,唇角轻撮起浅浅的曲孤,“哥放心,我没事的。”说着话,眼光却溜向身后之人,落在那个惶恐不安且隐约地带着一丝愤怒的人身上。
那人明显地感到贞皇贵妃目光的灼热了,他迟疑了片刻,似乎是鼓足了勇气,靠近了几步,嘴张了几下,才有些不情愿地吐出几个字:“娘娘珍重!”
贞皇贵妃将目光收回,也不知对谁说,道:“你俩这么迟进宫是为了何事?”
眼前的两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不知该谁来回答比较妥当。
贞皇贵妃将围脖轻轻扯下,铺在膝上,有些不耐烦道:“没事的话,你们回吧,哀家累了,想歇息了。”
见娘娘下了遂客令,林诗翰狠狠地望了一眼陈鸣诚,只身上前回道:“午饭后,他来找为兄,”指着侧位站着的陈鸣诚,又继续往下说:“说起小皇子的事,为兄忍不住地骂了他。不是他作孽,贞妹妹哪会遭这么多的罪?”
“那你们来找哀家做什么?”提起惨死的孩子,贞皇贵妃的心似乎被生生地扎进一把锈钝的刀,眼眶不禁地红了起来。
“贞儿,贞儿,你告诉我,那孩子难道真是我陈鸣诚的骨血?”陈鸣诚一把将林诗翰拉开,将自已有些怪诞的面孔在贞皇贵妃的面前晃个不停。
贞皇贵妃一下便沉下了脸,两眼冒出噬人的光芒,牢牢地盯着陈鸣诚这张现在看来是猥琐,是肖小,是丑恶的脸!
林诗翰怒不可,一掌击在陈鸣诚的身上,骂道:“自已造下的孽还不知情吗?还硬要到贞妹妹跟前来刺她的心!”
“我不信,我不信!我要贞儿亲口告诉我!”陈鸣诚有些声撕力竭道。
“好,好,好!哀家亲口告诉你!是你的孽种,是哀家亲手摔死了他!听清楚了吗?要不要哀家再重述一遍?”贞皇贵妃猛地站了起来,周身燃烧着仇恨的火焰!他,陈鸣诚,不关心自已的处境,不关心自已的身体与心态,却只关心他的孩子,孩子!
说着这些话,贞皇贵妃玩弄般地看着眼前痛苦莫名的陈鸣诚,她心里升起一种非常酣畅的快感!
陈鸣诚受不了了,他再也顾不上君臣之礼,上前一把扭住贞皇贵妃的衣襟,大骂道:“你真是个毒蝎般的女人,你竟连自已亲生的孩子都要杀害!”
林诗翰忙冲上前来保护妹妹,也骂道:“你给我住手!”
贞皇贵妃不动,任由着陈鸣诚攥住衣襟,冷笑道:“谁都可以指责我,偏你不行!说起毒蝎,你比任何人都有资格当这只毒蝎!为了身外之物,为了所谓的宝藏,你不顾朋友之谊,情人之义,将表兄活活地关了十几年,想起他过的那种非人的日子,我杀你的心都有,别说是杀你的孩子了!我现在还跟你交个底,我不要这个孩子还有另一层意思,那就是我恨你!你是个人面兽心的东西,那你的孩子也必将延续了你的血液,你的血智,他将来长大了也绝不会是个好东西!这下明白了吧?”
陈鸣诚“啊”地叫了一声,泪便流了下来,紧攥的手有些松懈,道:“你可以恨我,可以杀我,可不能杀害孩子啊,他是无辜的啊!”
“你现在知道啥叫无辜的了?迟了!你也别怕,孩子会认你的,他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定会来找你的!因为是你将他带到这个世上的,也因为是你的原因将他送回到来的那个地方去的!”贞皇贵妃继续冷笑道。
陈鸣诚突然发出了怪叫声,只见他揪着自已的散乱的头发,朝贞皇贵妃下死劲地看了一眼,掉头便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