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茵自己拿起毛巾匆匆擦了擦脚，笑道：“咱们就是以前太缺乏锻炼，再说有的地方已经出茧了，以后就不会再出水泡了。”
她说的轻松，简俏却不由自主感慨起来：“你说我们为什么呢？放着好好的大学不上，非要来受这种罪，尤其是你，干嘛不在家当你的千金小姐，就那么喜欢受罪吗？”简俏拿了把小镜子对着自己的脸比来比去，“我现在回家我妈能哭出来，又黑又瘦，简直像从非洲逃难来的。”
陆子茵抢过她小镜子：“我看看。没多大变化啊，还是这么可爱。”
简俏腾的站起来从柜子里找出她俩高中时候拍的合照，扔给陆子茵：“你自己看。”
照片上两张年轻生动的脸，皮肤在阳光下白得几乎透明，略带婴儿肥的脸庞一笑，就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黝黑的长发披在肩头，发尾微卷，像个俏皮的洋娃娃。
刚剪头发那阵子，陆子茵总是习惯性的伸手到肩头撩头发，撩到一片空气，才记起自己早就剪了短发了。平常军服一穿，姑娘们都是一样衣服一个发型，离得远了都分辨不出。陆子茵也就很少照镜子了，看见简俏就像看见了自己。
不是没后悔过，可她深刻记得大哥送她来学校时说过的话：要干就干出个样子来。她不能灰溜溜的逃回北京让人笑话，当她得知叶绍谦也在背后默默的看着她，她就更坚定了要坚持下去的信念。
她需要的不是抱怨，只是时间。她坚信自己目前就是一只毛毛虫，总有一天会破茧成蝶，从内到外的让那个男人为之惊喜。
陆子茵对着镜子理了理刘海：“还是很漂亮的嘛，不过是换种风格，习惯就好。”
“我就怕啊，习惯下去变成了男人婆。以后谁要？”
陆子茵这才担忧：“不会吧……你快看看我，有没有声音粗哑，有没有长肌肉，我以后还要嫁人的。”
简俏终于被她逗乐了，帮她把换下来的衣服放到盆里泡上。
陆子茵忙说：“你赶快去睡吧，这些我自己弄就行。”
“还睡啥啊，你忘了教官一会要来检查内务，我帮你洗完衣服就去叠被子了。”
陆子茵低下头，眼睛湿湿的，自言自语般小声说：“谢谢你陪着我。”不然她一个人，一定会哭出来。
门外，顾淮安不知何时站在女生宿舍走廊上，伸出去的手，又慢慢收了回来。
五点半，早操号准时响起，陆子茵才睡下没多久，又撑着爬起来，脚一沾到地，顿时倒抽了口冷气。昨晚在温水里泡着还不觉得，这会子疼得钻心。简俏看她一拐一拐的走路姿势别扭，立刻猜到是她的脚：“要不你请个假，去医务室看看吧？”
“因为这事去医务室，要被笑死的。”陆子茵不以为意，“走走的就习惯了。”
正说着，寝室门上传来咚咚两声响，简俏去开门，站在门口叫了声：“教官好。”
陆子茵立刻站得笔直，不想让他看见一丝一毫示弱。
顾淮安说好会来检查内务，果然五点半号角一响，分秒不差。
简俏一夜没睡，终于把被子叠出了金属模型般的棱角，床单铺的没有一道褶痕。顾淮安走过去，粗略的扫了一眼，却把手指伸进板床的夹缝间捋了一下，再次拿出手指，将指端的积灰在她面前晃了晃：“你认为这样能达到我的标准吗？”
简俏不吭声，却在心里暗骂了句：变态。
简俏不敢说的，陆子茵却说了出来：“没人性。教官，你再这样鸡蛋里挑骨头，专门针对我们寝，我会怀疑你是不是看上我了？”
霍——简俏倒抽了口气。这丫头，什么都敢说，也太口没遮拦了。
顾淮安倒没往常那样凶神恶煞，他摘下军帽用手指擦了擦帽徽，笑着说：“你自我感觉倒挺好。”
陆子茵挺胸站直，目不斜视。
“行了，今天先这样，都下去出早操吧。陆子茵，结束后在操场等我。”
完了，又要挨罚了。简俏想给她求情：“教官……”
“指导员不在，我单独给她上一堂思想政治课。你也想旁听吗？”
陆子茵拉住简俏，回了声：“是，教官。”
简俏惦着“思想政治课”，心里没底儿，早操一直心不在焉，被郝美人点名批评了一次。等郝美人走了，陆子茵安慰她：“放心，上午有文化课，他不会让我再跑二十圈耽误了上课的。”简俏这才放心。
早操结束后，同学们都排队去食堂打饭，只有陆子茵还站在原地。
过了一会儿，顾淮安过来，跟郝连长打了个招呼，向她走来。
“教官，有什么事就长话短说吧，晚了食堂没饭了。”
顾淮安笑，从兜里拿出一瓶药用喷雾给她：“晚上用热水泡泡脚，促进血液循环，再喷上这个，虽然治标不治本，但是能暂时缓解一下疼痛。女孩子的脚还是细嫩点好。”
陆子茵愣了半晌，才接过喷雾。
顾淮安习惯性的又恢复到扑克脸：“去吃饭吧。”
陆子茵也不多言，调头就走。回去的路上碰到郝美人，嗓门洪亮的叫了声：“郝连长——”
弄的郝眉一头雾水，这丫头吃错药了？走到操场边，正遇上晃悠回来的顾淮安，忍不住好奇心：“你跟那丫头说了什么？”
顾淮安抿着唇，一脸高深莫测。郝眉越加摸不着头脑：“不是，最近接二连三的有人来找这丫头，我听说她背景挺硬的，问校长也不肯说，她到底什么来头？”
“不管她什么来头，到了这儿就是你的兵。我相信铁面无私的郝连长不会差别对待。”顾淮安一语道破，郝眉只能点头附和。
“不过这陆子茵，的确是个好苗子。”
顾淮安不置可否，摸摸鼻尖：“就是太傲了，得好好磨磨。”
一提起这个郝眉就头疼：“唉，你不知道这学生兵有多难带，喝的墨水多，口才好，你还没训他两句，他能给你整出一堆歪理来。尤其这女兵，骂不得，打不得，娇气得来。”
顾淮安低笑，眸光渐渐放远：“我就怕练得狠了，有人会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