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谨还不叫你的疯女人住手!”这话从武凌儿口中嚷出任谁都难以相信,昔日温柔优雅的武家小姐在一夜之间变得狠戾冷酷。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慕容谨知道不关自己的事,但事情因自己而起,眼前陌生的花季少女再难找回昔日的笑容 ,抚不平心中的内疚。若可以他情愿死去的人是自己,死人再也不会有感觉,再不用背负责任。
看着朋友痛苦是比自己痛苦更痛苦的事,在他心中他们还是朋友。也许死可以暂时平息恩怨,但慕容谨必须活着。
“武大小姐,你的遭遇我能理解,但我必须对自己,甚至更多人的性命负责。我不能让这个阴谋得逞,那只会让关心我的人更痛苦,让更多的人受害,而真正的凶手却可以逍遥法外。还有,你的措词有误,萌萌是我的好妹妹,而不是女人,请尊重她。”慕容谨明确自己的立场,誓与邪恶斗争到底,也算给刘尹文施压。
“废话少说,让她住手!”武凌儿冷冷的说道,眼里没一点温度,她此刻是恨慕容谨的,他‘占有’了她却不承认。
“我很乐意为刘大人解围,可是现在我实在爱莫能助。”纵然他有力气也会任由艾萌去闹,形势越乱越有利自己看清云雾中隐现的冰山。
武凌儿转身面向艾萌。“艾萌,你挟持朝廷命官意欲何为,想造反不成。”她虽是闺中之秀,却不是呆子。
“那又怎样,如此狗官活着只会让更多百姓遭殃。我一剑结果他,为民除害。”刘尹文平日为官还数得上正直,只是自从儿子死后清心寡欲,对许多事情不闻不问,百姓心中积攒许多报怨。但他在剑锋之下颤抖的胡须,百姓们都同情得看着面前老者,突然觉得他是那样可怜。
武凌儿哈哈大笑。“你尽管砍下去,只要一剑下去你就是刺杀朝廷命官,意图造反的通缉要犯,而慕容谨也难免罪上加罪,都只有死路一条。”一字字清晰落在慕容谨心头,他担心仇恨会让她万劫不复,这还是他曾经认识的善良女孩吗?只是因为弟弟的死和那夜的事,但那晚自己真的什么事都没做过,还是有些事自己不知情?
听完武凌儿的话艾萌剑抖动几下,终究还是放下来,退到慕容谨身边。这不是吓唬她,朝中的明争暗斗远比江湖纷争更复杂。一招不慎火烧城门,一池的鱼也会遭受灭顶之灾。他们不是一人做事一人当,而是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诛连九族的惨烈与无奈。
艾萌把飞雨剑插回剑鞘,气得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她不甘心,叫她如何能甘心,刘尹文之意如司马昭之心。“谢谢你好心提醒,你可知道你们要对付的人是谁吗?”
“慕容谨。”武凌儿冷冷扔下三个字。
“错。”众人都不明白她用意为何?“只要现在点头他就是当朝驸马,皇亲国戚。”慕容谨差点乐出声来,亏艾萌想出这样的说辞。他要是想当驸马也就不用跑去招惹水晶宫,但外人可猜不到他的想法。
“皇上好像是和我提过这事,依眼前形势答应这桩婚事对我到是有利。”慕容谨微笑着,刘尹文的脸色闪过一丝为难,但仍就平静端坐在公堂之上。
“你还真不简单,连公主都能哄到手,看来你不光是剑法一流,追女人的本事也是一流。”武凌儿的讥讽,让慕容谨的脸顿时炽热难耐。
“是不是谨哥哥不要你,你就怀恨在心,与人合谋陷谨哥哥于不仁不义。”艾萌不时向堂外扫几眼。
“萌萌休得乱说。”慕容谨喝止她。
“啪”。惊堂木突然惊响众人安静 。“此乃公堂,尔等再三扰乱成何体统。慕容谨你身为重臣知法犯法,又放纵她人大闹公堂,如今本府要将你三罪并罚。”
“刘大人,按我朝律例你无权审理。”闹差不多,也了解差不多,慕容谨认真起来。
“不错,按律本官是无权,实话告诉你,但皇上圣旨正在途中,你已被罢官去职。”刘尹文语透得意。
“圣旨何在?”慕容谨追问。
“正在途中,片刻便到。”
“在未接获圣旨之前,我还是朝廷命官,你若仍然要以下犯上怕也难逃国法制裁。”慕容谨没料到他的计划如此周详,此劫自己怕是凶多吉少。
正在两人据理力争之际,堂外传过来尖锐划空之声,圣旨真的到了。众人跪拜行君臣大礼,倾耳聆听圣意。
传旨的太监扫一眼慕容谨,大声宣读圣旨。‘奉天呈运,皇帝召曰:慕容谨得蒙圣恩委以高官重任,然今查得慕容谨食君之禄却阳奉阴违,勾结江湖匪类,滥用职权之便扶持不法商贩,聚敛钱财倾吞国宝意图不轨,更犯下杀人奸淫之不赦重罪。感念昔日之功,君臣之谊暂不追究所涉之人,即日起削去慕容谨官职,贬为庶民,所犯之罪交由当地官府裁夺,钦此!’
这么快就已经失去利用价值了吗?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又遇顶头风。最凶险的斗争还未开始就失去一半的筹码,再争夺下去还有何意,不过是更多无畏的牺牲。慕容谨将奉旨握在手中,心凉了。
从刚开始这就是个错误,一个注定失败的赌注。誓言与谎言,一个是说的人认真了,一个是听的人认真了。女人受伤是她们被情所诱相信了男人的谎言,男人受伤是他们被义所绊相信了不义的承诺。过分的诚实在世上混到最后终逃不掉绝望心死的悲哀,对于宋室皇朝他绝望了。笑到最后的是胜利者,不论是奸是忠,是正是邪,不明白变则通的道理往往伤得最重,慕容谨就是过于执着。
皇帝不只是废去他的官职,也废去了他有鲜血换回的名望。圣旨合上的那刻起,他再不是地位尊贵的高官,不再是一代名剑谨云公子,不再拥有人们的尊重跟信任。他只是个罪行累累,受万人唾弃的十恶不赦之徒。他背对着百姓,感觉到有千万双眼睛在戳自己的脊梁。破菜叶子,臭鸡蛋,碎石头一起扔上来,他额头流下的是汗,心中滴的全是血。虽然问心无愧,但是温文儒雅的他从未受过这等屈辱,见到众人不耻的眼神他真想马上横剑自刎。不为名不为利,自己到底未何受这委屈?宫木寒要江湖,皇帝要江山,他们争斗与自己何干?慕容谨难过却不悔,如果大难不死,一定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慕容谨,皇上已经特别恩典不追究你那些狐朋狗党之罪,你一个做事一人当敢快认罪吧!交出国宝或许能留你一条活命。”眼看计划成功在即,刘尹文心中暗笑,不由心头又生一毒计。
慕容谨在自己的世界中听不到任何声音,艾萌把他护在身边。“身正不怕影子斜,皇上又没亲眼看到还不是听你们胡说,国宝没有,利刃一把恭候着。”她嘴上倔强,心中焦急不时扫向人群。
“现在一定很难过吧,你的靠山在最需要他的时候赏你一脚,慕容谨你也有今天 。”武凌儿在他身边溜达。
“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艾萌想强行带走慕容谨。
“我若一走了之不就是承认自己有罪,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一辈子抬不起头。”生当做人雄,死亦为鬼杰,慕容谨推开她的手。
“不走就没命了,我们一起去隐居。”若不是遇到志趣相投之人,艾萌情愿呆在山林之中,过与世无争的日子。
“不,我就不相信自己会倒霉一辈子。你走吧,找到证明我清白的证据。”这时还有可以信赖的朋友,实是最幸福的事。
“不如我们一起去走走,谨云公子一代名剑受万人敬仰,相信许多人都想一睹英雄风采,不要让大家失望。”听刘尹文说这话武凌儿狠狠瞪他一眼,她恨慕容谨无情又无耻,还是不忍心见他被众人唾弃的场面。
“刘大人又何必多此一举呢?你让这么多百姓来听堂不是已经公告天下慕容谨的罪行罄竹难书吗?”院子中拥挤着数百余人,瞬间闪出一条通道,一袭白衣,白纱遮面的女子款步走向公堂。面纱一角淡蓝的丝线绣着一个楷体方块字‘魅’,她的身后紧随两名同样遮面的持剑女子。走过之处必留花香,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魅族最神秘的‘魅宫主’。
她来了,她没事,太好了,慕容谨心头暖暖的。
“你是何人,竟私闯公堂!”刘尹文问。
“我们魅宫主想到哪儿就到哪儿,这是你的荣幸。”身后一持剑女说道。
“这儿这么多人还多我们三个吗?”魅宫主就是韩诺,她的声音如风吹过,似隐似现,时急时缓听来竟像幽灵在轻笑,这是她第一次现身。
“你就是传闻中最神秘组织的首领魅宫主?”万没想到魅族会插手,刘尹文有点心虚。
“这不重要。”
“你到底想干什么?”武凌儿没有梨花带雨的哭泣,反而言词犀利镇静非常,实出乎韩诺所意料。
“还是武大小姐聪明,不过今天这么问可是不聪明之极。魅族向来拿钱替人办事,当然是为慕容谨的事而来。”韩诺径自来的慕容谨面前,轻轻卷起他的两只袖子,看到血肉模糊肿胀的手腕眉头紧蹙。她背对着刘尹文,所以他不会看见她的表情。掏出一只瓷瓶,将里面的药水倒在伤处,轻轻揉搓,生怕不小心会弄疼他一样,不一会红肿便消退了。她执着他的双手,他望着她紧锁的眉,它总是因为自己而纠结,好想拉她入怀深深安慰,但此刻不行。
“他是朝廷重犯,你找他何事?欠你钱不成?”刘尹文刚刚放松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看着魅的举动嘴角不受控制的抽了抽,魅族几时‘服务’如此周到了?
“他欠本座的东西可多了,再说他是不是凶手你我不都清楚得很吗?你既然愿意玩,咱们就陪你玩。”最后看谁把谁玩死?韩诺余光瞟着刘尹文,观察他的反应。
“慕容谨罪行累累,证据确凿,皇上也不耻他所做所为,下旨罢去他官职,你敢抗旨不成!”刘尹文拿起惊堂木未敢拍,又轻轻放下。
“你们皇帝的圣旨和本座没有一丝关系,本座只拿钱办事,凡本座承诺要救的人阎王老子也得靠边闪,要是你们也能出得起钱本座现在就可以让慕容谨死。”每一句都轻飘飘,却又不得不让对手畏惧。
“你妄想要带走他。”白狐一直沉默不语,此刻她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压迫感。
“本座想做的事没有做不到的,不过本座不会把他带走。”既然他们用国法设计他,也唯有国法能还他清白,韩诺已经掌握白狐的资料,仔细打量她。
“到底想怎样?”武凌儿又问。
“很简单,让你的上级来审案。”
“凭什么?”
“就凭你是受害人的亲戚 ,另外给我五天时间,五天后若无证据证明慕容谨无罪,任你处治,如何?”魅族还是第一次开出如此宽松的条件。
“本官乃是堂堂知府,岂能听你摆布!”刘尹文态度强硬。
“随你,要是不听现在就进京面圣如何?”见他犹豫又接着说。“难不成你真是故意要治慕容谨于死地,而不敢听本座的建议。”
“他分明就是做贼心虚故意陷谨哥哥于不仁不义,你一定要想办法救谨哥哥。”艾萌在旁帮腔。
“本府答应你又有何惧。”
“好,一言为定。不过还有件事你一定要清楚,在这几天慕容谨只是嫌犯不是罪犯,他的安全和你的性命联在一起,魅族的手段你应该有耳闻。”韩诺起身以移形换位之术拍拍他肩膀,瞬间就停在慕容谨面前。“把这药吃了可助你恢复内力。”
说话间人影闪动如光飞逝,在定睛细瞧哪还有魅宫主的身影,连白狐也不知所踪,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刘尹文盛怒难消将慕容谨押入大牢,退堂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