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凝儿乃臣相景坚的义女,上有义母刘氏、义兄景成和二娘林氏。
当年她十一岁时流落在京城大街上,衣着朴素,但很洁净。正巧撞见刚从灵隐寺烧香回来的景家两位夫人。
于是上前:“两位贵夫人,我叫凝儿,什么都会做,能吃苦耐劳,请夫人发发善心收了我吧!”她一脸的诚恳,如墨的眼里是满满的期待。
温文尔雅的二夫人膝下无子,见她小小年纪便长得清雅脱俗,尤其那双墨黑的眸清澈无尘,眼底隐隐有抹忧愁,稚嫩的童音让人听了不舍,便心生怜悯:“凝儿,你今年多大?”
“十一。”她乖巧地答。
“我无儿无女,你愿意做我女儿吗?”林夫人真心地说。
“不行!”大夫人突然喝道。
“姐姐,为什么?”二夫人不解地问。
“我要收她做义女!”她把个义字说得很重。
“可是我已经……”二夫人欲争,她还真是喜欢这个女娃子,尤其是她眼里的忧伤让她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哎!
“你以后就叫景凝儿,我是你的义母。知道吗!”义字同样被加了重音。
景凝儿看了一眼一脸担忧与不舍却又无奈的二夫人,转过头来瞄了一眼一脸傲慢与不屑的贵大夫人,低下头回到:“是,义母。”
“嗯,上来吧,让我好好看看你。”景凝儿听话地上了马车,坐在她身边。
刚才虽见她的容貌不俗,但也没仔细看,她收她为义女的主要原因是不想让林氏得逞,今后有所依靠,虽然她根本不认为这个弱小的女孩能威胁到她。现在她才仔细地上下打量着她:缎般的黑发带着柔和的光泽,用一根青色的丝带简单地束起,显得清淡典雅。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身上的衣服虽普通,但遮不住她的气质,说不定她以前也是位小姐。景夫人倒也没有细想,跟她交代一些景家的规矩和今后该注意的地方。
“镜儿,过来!”她把贴身的侍女叫了过来。
“是,夫人。”镜儿相貌平平,但一双眼睛格外有神,显示了她的精明。
“你以后就在小姐身边伺候。”景夫人淡淡地交代,慵懒的语气看不出一点情绪。
“是,夫人!那镜儿下去了。”她恭敬地说。“小姐!没什么吩咐的话我下去了!”冷冷的语气让人听了很不舒服。
“嗯。”景凝儿应到。景夫人点了一下头,她就下去了。
“这丫头好傲慢!”景凝儿心想着。她明白镜儿是景大夫人的心腹,让她来监视自己的,大概也是怕二夫人和自己走得太近。这镜儿明摆着没把自己看在眼里,那意思分明是在警告她不要以为自己真的是千金大小姐,别把她真当自己的丫鬟使唤。“哼,可千万不要后悔哦!”景凝儿冷冷地想着,眼底的邪恶一闪而过。
轿子在一扇大的不可思议的大门前停下,“夫人回来了!”十几个仆人忙打开那笨重的大门,丫鬟镜儿扶着大夫人进了门。
府内的楼院众多可直比皇宫,众多的楼房,楼内有阁,院内有庭有室,院内花草缤纷,四季交替依然花丛锦簇,一片生机。景凝儿不禁蹙起了眉头:这得收刮多少老百姓的血汗啊!
“夫人,老爷找您。”一个长相精明的老人恭敬地说。“二夫人。”淡淡地说。
“她是我刚收养的义女,叫景凝儿,以后就是景府的小姐。王管家,你这几日去请几位先生来,顺便让人裁几身好衣裳。”景大夫人吩咐道,不去管他的讶异。
“是。”他记得夫人没有收养贫苦少女的善心啊,他仔细打量着这个一身朴素的小女孩,深明主子性情的王管家立即明了,不多言地告退。
“姐姐,妹妹先回房了。”
“嗯。”
二夫人带着贴身丫鬟云儿走了,经过景凝儿身边时不舍又无奈地望了她一眼,似有话要说。景凝儿望着她的背影在心里已有了打算。
“老爷,您找我?”一身华服的景臣相转过身来,阴沉的眼光让人颤栗。
景凝儿偷偷地打量着这位朝中重臣:“心机深沉,为人阴狠狡诈,手段残忍。看来今后的日子不好过。”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做好了长期奋战的准备。
“夫人,她是谁?”景臣相看到她便问。
“回老爷,是我刚收的义女,叫凝儿,是个孤儿。”说完转身对景凝儿喝道:“你杵在那干吗,还不快叫义父?”
“义……义父。”她浑身发抖,细细的声音打着颤,眼睛盯着自己的鞋,不敢看人。
景臣相一听,又见她害怕的样子,皱起了眉头:“夫人怎么会收个身世不明的野丫头做义女,我景坚不需要。”
“哼!要不是为了……本姑娘才不想待在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景凝儿愤愤地想,身子仍在颤抖着。
景夫人见他大发雷霆,不慌不忙地劝道:“老爷!凝儿,把头抬起来让你义父瞧瞧。”
“是……是,义母。”景凝儿胆战心惊的抬起了头,一双墨眸盈满了害怕。
“老爷,凝儿的美貌恐怕全京城都无人能及,将来定是万里挑一的美人。若是好好培养,想让她进宫,混个贵人贵妃的不是难事,那是对老爷的官运定有帮助,再说咱们臣相府还怕多一人吃饭吗?”
他一愣,没想到这个不起眼又胆小的小女孩竟有着一张绝美的容颜,“哈哈哈……还是夫人有眼光,做我景坚的女儿,她就是想当皇后也绝非难事。夫人,好好培养!哈哈哈……”
狂笑声听得人心里发毛,景凝儿赶紧低下了头。
景夫人也笑得阴沉,想起了什么,道:“镜儿,带小姐去西苑,以后那就是她的闺房,好好伺候小姐!”
“是,夫人,奴婢必定尽心尽力。”
景凝儿随着丫鬟镜儿朝西走去,镜儿一路不停地提醒她的身份,景府的规矩,要她做个听话的乖乖小姐。看着满院的花花草草,一片春光明媚。此时她却没有赏景的心情,想着今后的日子要如何过。
原本她只是想在景府当个丫鬟,却因忘了藏起她那罕见的美貌而成了景府的千金小姐,一个被人天天盯着、听命于景府夫妇的棋子,没有丝毫自由,这日子可难熬了。但事事都有两面,景府同时也会成为她的保护层。她绝不会放弃,因为她有必须要做的事,她要待在景府里养精蓄锐。
“少爷!”沉思的景凝儿下了一跳。“镜儿,这女孩是?”景家少爷景成本在这院里散步,却忽见丫鬟镜儿带着一位陌生少女朝西苑走来,甚是惊奇。
景凝儿这才注意到有人来了,他抬头端详着眼前的青年男子。景成今年十八,长得虽不俊秀潇洒,但也是一表人才。他是典型的纨绔子弟,喜欢美女,经常同那些狐朋狗友喝花酒,花钱如流水,但此人心胸也像其父一样狭窄,极容易被人挑拨,心肠狠毒,只是城府却远不及成坚,心思也不够缜密。
景凝儿微微一笑,眼里闪着光芒,被正盯着她看的景成捉个正着,让他一时迷了心智、忘了呼吸。
“大哥,我是义母刚收的义女,叫凝儿。”甜甜的嗓音搅得景成的心湖荡漾不已。
“你是我义妹!”吃惊的神情里满是欣喜,“凝儿,真好听的名!”
“少爷,镜儿要带小姐回房了。”镜儿出声,不想让喜欢美女的景成和景凝儿挨得太近,以免惹来麻烦,“小姐,我们该走了!”冷冷的声音提醒她。
“大哥,凝儿回房了!”说着欲跟镜儿走。
“等一下!”景成急喊道,“镜儿,你先去帮小姐收拾一下房间,我陪她四处走走,熟悉一下府里。”
“少爷,可是夫人说……”
“好了,你快去!”景成不等她说完,就赶人。
“是,少爷!”镜儿无奈地离开。
见她走了,景凝儿乐开了怀,笑得很是迷人,看得景成都傻了眼。“大哥,凝儿以后都可以这么叫你吗?”景凝儿天真地望着他。
“我不是你的大哥那是你的谁?”他邪谑的说,眼里闪着精光。“想不到老天竟会给我送来个天仙似的义妹,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我可要从现在开始同她好好陪养感情!”景成盯着她瞧,心里打着主意。
“哼,想打我主意,我凝儿怎么能浪费这么好的资源!”景凝儿心想着,脸上的表情不变。
房里已无人,心情很好的景凝儿在房里写着字、画着画。琴棋书画她早就略懂一二,只是在景府要做个乖巧的大家闺秀,该会的要学会,不该的就不要知道。“等过了一两年我该学会了就不用这么费心地躲了,不行还得打发掉那个眼线,不然我什么也做不了!”
自从住进景府,景凝儿就失去了自由,每日都有先生分别教她学习三从四德、礼法家规、琴棋书画,尤重视琴与舞,做个温柔娴静又有才艺的千金小姐。景成经常来看她,待她好到是好,只是心怀鬼胎。不过她还应付得来,也趁机利用了他一下:对景府有了大概的了解,一有机会就让他带她出去,熟悉了京城,还认识了不少和他一样的纨绔子弟,为她获得不少有用的消息。镜儿对她冷冷的,每天都盯得她好紧,除了和景成出去时,她都无机会做别的事,让她很烦恼。
“小姐很聪明,进步很大!”先生满意地点头。“小姐,今天就学到这,老夫告辞了。”
“先生慢走!镜儿,送先生!”凝儿有礼道。
最近她的心情不错,已来景府一个多月了,府里每个人都夸她漂亮又聪慧,每位先生也都很喜欢她,直夸夫人有眼光。她仍装作很怕义父义母,在他们面前不敢多说一句,很是乖巧,他们对她的表现也很满意,认为捡到了宝,将来必定能为其所用。
“大哥,明天再带凝儿出去玩好不好?上次看的歌舞好精彩,凝儿还想看!”
“又待不住了?”景成笑道,精明的眼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大哥!”凝儿恳求着,细致的小脸充满期待。
“带你去也行,那,你要给我什么好处?”景成望着他,坏坏地笑着。
水似的明眸开心地望着他,“大哥想要什么好处?”
“这个。”景成指着他的脸,邪邪地笑着。
“我知道醉香阁有位姐姐好漂亮哦!”她边说边用手轻抚过他的脸,笑得好不天真。
“你……你明天等我。”景成用袖子拭去一脸的墨水,占不到便宜的他闷闷地说,心想着她连那种地方都知道,他没带她去过啊!他不知景凝儿曾独自偷偷溜出景府好多次了,她在外面好运地结识了几位高手,京城没有她不知道的地方,不清楚的事。
第二天,提出要玩的景凝儿一路神情恍惚,不知道在想什么,还未到正午就先回去了,景成很是纳闷。
夜已深,不知为什么景凝儿想起了爹娘和妹妹,想起了以前的事。“来到景府两个多月了,还没赏过夜景呢!”心情忧郁地看着月亮在景府里散着步。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北苑?”,“景府夫妇住的地方?”“进去看看!”很有兴致的凝儿溜进了苑内,来到了他们的房门口。
“老爷……”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咦?这么晚了,他们怎么还没睡?”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景凝儿走到窗前,在窗纸上戳个小洞往里面看去。
窗外明月当空就如那天一样,皎洁、清冷而无情。
房内一盏昏黄的油灯,景府夫妇各披了件外衣坐在桌边,似乎是景臣相睡不着。
“老爷,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老夫亲眼所见,怎会有假!”景坚眉毛都拧在一起了。
“那么说,就是没斩草除根了?”刘氏惊道。
“何止是让玄家小姐和丫鬟跑掉!追出玄家杀她们的人都没有一个活着的,死前都瞪大了眼,像是见着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可惜无人知晓是何人所为!”景坚叹道,眉头拧得更紧了。
窗外的景凝儿身体忍不住地颤抖,大气都不敢出!
“不是那个玄雪或丫鬟杀的?”刘氏疑惑道。
“不可能,若是她有那么大本事就不会逃了!不过好在玄家被火烧光了,除她俩外无一活口。老夫就不信她们两个小孩能干什么?只怕是连自己都养不活!”
“那倒也是!那老爷担心什么?”
“原本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只是这几日不知为什么老是做恶梦,梦里有火烧的玄家,还听见恐怖的笑声,那声音还说什么‘做恶到头终有报,时候到了,寻血寻仇,血债血偿!’弄得老夫这几日都心神不宁。”景坚越说越觉得害怕,真怕有那么一天那人会来找他寻仇。
“那老爷看清楚是谁没有?”
“没。只看见青色的长发在火光中十分恐怖!缠得老夫喘不过气来!”
“青……青色的?!”刘氏一听也有点害怕了,“世间哪有人的头发是青色的。老爷是被吓糊涂了吧?”“不!”景坚突然一吼。“老爷!”刘氏被吓一跳。窗外的景凝儿瞪大了眼睛静静地听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可能是被吓坏了吧!
“老夫的那些手下肯定是那个青发的人杀的!仵作在那些尸首中发现了带血的青发,不,是嗜血!”景坚的眼眸突然睁大,像见着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老爷,你别吓我!”
许久,房内的灯熄了。景凝儿踩着沉重的步伐回到房间,怎么也睡不着。
夜很静,月亮皎洁清冷得就像那天一样,无情地看着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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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了几个错别字和几个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