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看过夕阳回到客栈,尹天弦似乎还未从那微妙的气氛中恢复过来。这样有她陪在身边,他丝毫不想去计较她嗜血的魔性,只希望能愈合她的心伤,温暖她冰冷的心。可是她就这样离开,毫不留情地离开!
和她相处的那段日子,是他最想珍藏的幸福,有他最爱的雪样人儿。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心开始为她陷落,他的眼里只有她,他的世界没有她仿佛失了所有色彩。
可是她走了,就这样绝情地走了,留下他独自心伤。
之后的日子是比之前更加的失魂落魄,又在一个月夜里,带着幻雪在‘落归客栈’附近游荡,却被幻雪甩落在地,失了记忆,忘了她的一切!
玄凝,想着何时离开,心却处在绝情和多情的犹豫中挣扎。最后还是在死寂的夜无声地离开,那夜的月皓洁明净,那夜的客栈牌匾上“落归客栈”四个字特别得醒目和刺眼,那夜她的心痛得万物归于黑暗漩涡。
之后的日子是复仇的储备,有他的记忆成了支撑她的唯一希望和渴盼,想他的时候比想家的时候多,就算恶梦不断也难以磨灭他的笑容。
终于因为某些原因知道了他的身份,从那时开始便想方设法了解他的生活,调查和他有关的一切,甚至曾经带上伙食几天几夜守在他的王府里,闯过皇宫(送给云溪的画就是那时画下的),一切只为能远远地看着他,听见他的声音。
于是想他越来越频繁,想见他的心情越来越难以控制,终于决定嫁进王府,费了很大的力才瞒下那一切,只是最后还是落到这种局面。
仿佛他们的缘分已被她用尽,他们的爱情就要在这里告一段落。
年年岁岁心孤冷渗寒夜诉
好梦易碎语尽独剩泪泉去
宗人府幽深的监牢里,阴晦潮湿,处处散发着霉烂的气息。景坚躺在老鼠做窝的干草上,和跳蚤、虱子同眠,真是犬落牢笼鼠虫欺。
大堂之上威严凛然,皇上在旁听审,众位官员分坐两旁战战兢兢,王爷们在旁看戏。尹天弦斜坐在“明镜高悬”的正下方,一边喝着茶,一边等着,惬意得很。
“景坚!”一拍惊堂木,直指堂下阶下之囚。
“草民在。”昨日的臣相,今日的丧官之犬。
“废话就不说了,带证人!”直接了当、不留情面一直是他的作风,人称“无情烈日”。
很快林萱和一老人一同被带了上来。“景坚,他是谁?”尹天弦指着那老人问道。
“草民从未见过此人。”那人年纪大约在六十岁左右,看上去却比景坚老很多,这就是平民和贪官的差别吧。
“景坚,你竟然说不认识他?”萱儿激动地对他吼,一脸的愤然。
“像他这种贱民,老夫怎会认识?”本性难移。
“当年残害玄将军和冷臣相的那些信是谁交给你的,你竟然说不认识他?”愤怒的萱儿继续插嘴道。
“你不要血口喷人,老夫可从没残害过谁,是先皇下的圣旨!”把罪过推到死人身上,这就是现实。
“住口!老人家你不要管他,只管把事实说出来。”尹天弦阻止两人的口舌之争。
“当年我在景府做事,有一天府里收到几封奇怪的信,那信面上什么也没有,当时老爷拆开信看后很高兴,嘴里一直说着‘我真是糊涂,怎么没有想到呢?这回就不信扳不倒你们!’。后来他就让人不断寻找古玩珍奇,尤其是宝剑,再后来那些东西就在玄府和冷府里被搜了出来,和那些信一起成了他们谋反的铁证。”那老人低着头说着,不敢看人。
“你不要胡说八道,哪有那么回事!事实先皇早就查清楚了,岂容你们现在随便找个人来诬陷老夫!”景坚气得眼都红了。
“王爷饶命啊,我没有胡说啊,这些都是真的啊,我就是因为知道这件事才差点被他灭口的呀!若不是我无意中听见他要杀人灭口,我现在哪还能活着?”那老人一个劲地磕头,面露惊恐。
“你,血口喷人,刁民!”景坚怒吼着,精神不错,看来在牢里没受什么苦嘛!
“是不是血口喷人,你说了不算,我们还是来看证据吧。”尹天弦冷笑道,“把东西抬上来,带封翰石。”
话一落,所有人都面露吃惊。封翰石是当年审理这起案件的主判官,那件事过后,他就告老还乡了。有对这起案件持怀疑态度的人也曾找过他,可是他并未回乡,不知所踪,今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四弟还真是费心呢!玄将军真是好眼力!”尹剑道,口气幽幽的。
“草民见过皇上和各位王爷、大人。”封翰石今年已年近70,走路都有些颤巍巍的。
“封翰石,这些可是当年的铁证?”尹天弦问道。
“是。”他看了一眼箱里物品,上面的标签还完好无损。
“那你看看这上面写的物品是否就是这些?”尹天弦让人从案上拿出两个本子给他看。
“是。这本记录的正是从玄府搜到的物品,这本记录了从两家搜出的所有物品。”他不断地翻着那两个本子,嘴里嘀咕着:“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有内情?”
他当年也只是怕惹祸上身,正好年纪也大了,就辞官消失了。可是没想到当今的四王爷竟然屈尊来找他,求他帮忙作证。哎,看来这凝王妃真不是一般人哪!
“我来说吧。”声音从门外传来,众人回首看去,竟是宇青。
“你不是那个青发魔不惜闯入皇宫圣殿也要救的人吗?伤成这样怎么还来啊?还想再被关进天牢一次?”尹心涣口无遮拦,没注意堂上堂下的两人脸色都变了。
“心涣!”每次都会出现的阻止,对尹剑来说是种麻烦吧,说不定哪天就会害了他。
“一本是玄将军夫人记下的当时无故收到的礼品,曾经因为这事玄将军还像刑部报过案,可是他们只是随便敷衍他。另一本是景坚让人收集到并送出去的礼品,那是凝王妃在景府发现的。”伤还未好的宇青看起来有些虚弱,也不知是否还有其他的原因,整个人没有之前那么有生气。
“那女人!”景坚双手拽得死紧。“不要以为假造的两个烂本子就可以定我的罪!”
“那就见见这几位吧!”说完,往旁边让了条道,几个素衣百姓上前行礼。
“草民是当年为景坚负责送礼给玄府和冷府的人,可以作证。”
“草民是曾经转手卖过一些奇珍异宝给景坚的人,也可以作证。”
“曾有景府的人找我写过信,因为这个还差点被杀。信的内容我还记得,大概意思是一切都照您的意思办好了,只等您的指示。日期分好几个阶段,署的好像是‘碧语’。因为他们景府的人在外作威作福我们没有不认识的,信纸又是军用信纸,所以就特别留了点心。”
“玄府当年也收到过和景府类似的信,原信在这里。”尹天弦说道,手上拿着几封折过的信,像是曾被长时间塞在狭窄的地方。
他把空白的封面给他们看,然后拆开其中几封念道:“我们这里一切均好,不要挂心。您吩咐的事已经办妥,请给下个命令……不要担心,一切如期进行,只等号令,攻进京城……情况有变,特来报告,请速回……卿尽可放心,危机已解除,不日可到边境……署名是‘碧语’。时间分别是2月十号、三月7号、三月25号、四月6号……”越到后面,日期越近。
“这些信的内容和他说的差不多,只是意思不明确,给人很大的想象空间。而这些信的封面上都写着‘玄惑天亲启’或‘冷豪荣亲启’,内容可就清楚详细多了,连什么时候造反的具体事项都有,字迹好像也不一样。你们也看看吧!”信被拿了下去。
“还真是耶!很像仿照的嘛,连纸张都一样!”尹心涣叫道,好吃惊。
“听说冷豪荣也曾收到过这类似的信,却在一个夜晚被摸进府的刺客给杀了,听说后来那刺客拿走了那些信。”尹天弦说到这特定停顿了一下。“可惜呀,这些信就在这,大家看一看是不是和玄将军的一样!”尹天弦又道出惊人的一幕。
“是噢,真的一样耶!信封、信纸、字迹,连内容都完全一样!”尹心涣叫道,又是一脸吃惊的表情!
“那些信早就毁了,你怎么可能拿得到?”景坚不信道。自己砸自己的脚,不过就算他不砸也没用了。
“哎,亏你还捞钱捞得那么凶,这种事只要有钱就能办到,你不会不知道吧?”难怪凝儿说他们现在最缺的就是钱,灏天的钱还真是帮了大忙。
“那杀手可不比你笨,知道要杀人灭口的东西肯定很值钱,他还真等到了那一天。”
“只用简单的几封含糊不清的信,就让三位朝廷重臣互相残杀,轻而易举地除去了两位对手,好一个借刀杀人、渔翁得利!”尹剑发表看法。
“那个人有那么厉害吗?是谁啊?”他的话挑起了尹心涣的好奇心。
“很精明的手法。这个送无名信的人确实是位高手,自始自终都把自己排除在阴谋之外,冷眼看着朝廷被搅得灰天暗地,却在不知不觉中达到自己的目的。”尹天弦表示赞同,心却更加的沉重。
“这个人是谁还不清楚吗?这场战争谁是赢家谁就是那幕后黑手!”尹剑语出惊人。
“尹剑,话说得可别太过分!谁不知道景坚原本是你的人,当年他为了你陷害朝臣!你说那幕后黑手是谁?”尹天弦站起与他对恃,他怎么能让他诋毁皇兄!
“哼,你是在说我吗?尹天弦!只会咬人的狗我怎么可能还养着?”
“你!”景坚也只剩这一个字了。
“四弟,其实那人是谁你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想想玄凝那么拼命地为玄家翻案为了什么?能拿到那么重要的物证和人证,我看是早有预谋。说不定她是玄惑天的私生女,才会不辞辛苦地为亲爹平反!”话说得更加过分,尹天弦已经忍不住了!一个翻身就跃到他面前!
“你说什么?信不信我杀了你!”一把抓起他的衣领,暴怒把他的俊脸扭曲得格外狰狞!
“我只不过随口猜测,你就变成地狱阎罗了,好弟弟!”欠扁的笑让他的怒火更盛!
“如果你敢做出伤害皇兄的事,我绝对不会顾念兄弟之情!若是你敢伤凝儿,我让你死得比地府的恶鬼还惨!”烈日变冰雹!
怎么说,他的心早就将他出卖!如果有一天非要让他在亲情和爱情之间做选择,也许他最终还是会选择爱情吧!尽管他可能会被伤得再也逃不出地狱之门!
“真是恐怖!我猜的没错,那女人果然比皇兄还重要!喝,看来你以后的日子会更加辛苦了。到时可别被伤得什么都没了!”尹剑不把他的告诫放在眼里,依旧刺激他。
“好了,你们俩别吵了!”真是的,不管什么时候他们都能吵起来!好好的王爷耍起性子来像小孩,没个样子!只是二弟说的话也没错,那才是他的心病!
从头到尾没开过口的皇上,龙颜一怒,吓煞满朝文武!至于兄弟们,只是给他面子罢了。哎!
“景坚,所有的证据都齐全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还是赶快把案子给结了吧,再这么闹下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等了这么久,终于轮到他说话了,看来他的气数不是一般的枯竭。
“事到如今,就算我不承认也没用了。反正贪污受贿、欺下瞒上的罪已是操家之罪,也不怕再多这一条。”
“你说得好像冤枉了你似的,明明就是自己做过的事还不敢承认,我看你是白活了这六十年!”尹心涣可不管现在的气氛有多不对!
“没错,我是白活了这六十年!竟然一连上了两次当,一上就上了七年,还都是女人!我景坚竟然栽在两个女人手里,真是屈辱!”他突然吼起来,像是要把最后一点生命都化作怒火。不甘心又有什么用,今日定是死路一条了!
“废话还真多!再不说就没机会了!”尹天弦很不悦地说道。
“没错,我是因为收到不知道谁送来的那些奇怪的信,才想到可以将政敌一次性除掉的方法,并且让他们永无翻身之日!之后我就让人不断搜集奇珍异物用来送礼,制造假象,拉拢政客,假造完美无缺的证据置他们于死地。”说到这里眼放精光,很佩服自己的能力,看来从没后悔过。
哎,可惜,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被人利用的连渣都不剩的可怜虫!
“后来,我听说冷豪荣也收到了和我一样的信,我怕他会用我相同的方法反过来害我。就算他想不到,那也太危险了,说不定一不注意就会功亏一篑!所以我就请了杀手去杀他,将那些信毁掉!没想到一个微不足道的杀手竟然对我来这一手!”早知道他就自己动手了!
“因为玄家没有男丁,先皇只下令杀玄惑天一人,其他人,男的充军或为奴,女的为婢。冷家就惨些了,儿子与父亲同罪!可是我怕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就暗中派人火烧府宅,一个活口也不留!可惜,老天竟然与我作对,我有眼无珠救错了人!”恬不知耻的话从狗嘴里吐出,玄凝和玄雪若在一定会将他撕成碎片!
“不要脸!你死后一定下十八层地狱,日日夜夜,时时刻刻在痛苦中煎熬!”也罢,就让萱儿替她们出口恶气吧。
“他哪有那么好命,只下十八层地狱,最少也在千层以下,万世不得超生!”这一个更狠!跟他的冷幻枫过不去的人都该这种下场!
“本王宣布玄家和冷家案的最后结果。玄家和冷家谋反纯属景坚陷害,今为两家平反,朝廷会贴出公榜宣告此事,给予活着的两家人补偿和道歉,具体事项再议。关于宇青等人前一阵刺杀景坚的事,属于情有可原,宇青对此案又有功,功过相抵。景坚,明日起将要游行示众七天七夜,作为稍微抵偿他七年前犯下的不可饶恕的错!七天后午时斩首示众!其家中的不义之财,收缴国库。府里人全部打散充军,不分男女!”不想和他多嘴,一口气,将刚刚写下的结案结果报了出来。
虽然觉得有些便宜了他,但他不想再埋下祸根,早结束他也心安些。
“好了,就照越漠王说的办!”最后由皇上来做最后结语。
意料的结果,没有什么好说的!
都以为玄家平反后,之前的一切就要告一段落。
但惊涛骇浪早已掀起,哪还有阻止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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