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龙腾这个凡人,加上龙潜歌身上重伤未愈,在七月十五之前赶到京都确实比较困难。
龙潜歌带着龙腾低飞,清影则化作影子一路跟随。不知为何,这一次青霜剑没有任何不满,也没有将龙腾摔下去,令龙潜歌大感诧异。
龙潜歌给龙腾贴了一张隐匿符,让凡人看不到他们。飞行了一日,龙潜歌冷静下来,觉得大哥带走母亲魂魄的动机极为可疑,而这时,紧紧抓住他的龙腾的嘴唇嗫嚅得厉害,摇摇晃晃地似乎要栽下去。
龙潜歌眼中闪过一丝奇怪,很快便择了一处无人的树林落了下来。
“二郎,怎、怎么不走了?”龙腾被剑风刮得满脸通红,浑身哆嗦,说话有点抖。
龙潜歌看着他,疑惑道:“爹,大哥走时说了什么?为何他带走了娘的魂魄却不带走您?”
龙腾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恢复了镇定,肃然道:“大郎他不但带走了你娘的魂魄,还带走了肉身,说是争取在七日之内为你娘亲还魂,走得匆忙——二郎,这世上真有还魂之法,能让你娘复活?”
龙潜歌心惊,从断肠台见到母亲去世到他们出地府,已经过去了七八天,大哥要用什么办法让娘亲的魂魄不消散,还能与肉体重合?
不对,就算是大哥有凝练魂魄的办法,母亲林氏的肉体生机确实已经枯竭,硬要将魂魄逼回体内,也会导致无法融合,魂魄会产生裂痕,甚至更快地神魂俱灭。莫非他要给母亲重塑身体,使用魔族功法?
想到这里,龙潜歌更急不可待要回到京都阻止他。
“爹,七日之内我们必须赶到京都,我这里有辟谷丹,你先吃一粒。”龙潜歌掏出沐如风留给他的一瓶辟谷丹,自己服下一颗,让龙腾也吃下一粒。
龙腾点点头,道:“尽快与你娘汇合要紧。我还撑得住。”
接下来的一天里,青霜的速度却慢很多了。龙潜歌时刻观察着龙腾的脸色,见他瘦削的脸上藏不住的倦意,龙潜歌又停了下来,他的碧青镯子能装灵兽和婴宁这样的鬼魂,却不能装人,只好到一座城镇,换了马车,让龙腾休息。
清影清澈的眸子里闪烁着不定的光,许久,才向龙潜歌传音道:“公子,这次京都凶险莫名,你当真要带着他前行?”
龙潜歌道:“此事恐怕由不得我。就算我不带他,他也会去的。就算让他留在荆城,荆城也未必是安稳之地。”
若龙萧寒启动了九天噬魂大阵,再解封魔族封印,莫说京都,整个凡间都会遭受浩劫,荆城又岂能幸免?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乘着龙腾熟睡之时,龙潜歌已经扫描了几遍他的身体,背上横七竖八的鞭痕,内腑被沐如风救治过过却仍未完全恢复,呼吸沉重,四肢经脉都有隐隐破裂之势,可他还在死撑,这是为何?
龙潜歌这才知道为何青霜不排斥他了,龙腾体内有沐如风残留的精纯的水灵力气息,且丹田内还有一处奇怪的印记。凭那熟悉的感觉,龙潜歌毫不怀疑这是仙族烙印。这是谁打上的?
莫非是师父?
龙潜歌奇怪地想着,难道师父未卜先知,知道龙腾有此一难,十五年前就给龙腾打上了印记?不对啊,为何母亲已经身死,自己却并未察觉她身上有同样的气息?
大哥修魔,不可能给爹打入这样奇怪的印记。沐师兄也不会做这种无来由的事。
清影轻声道:“公子?你若真想带着他,不消七日就应该到了京都了吧?”
龙潜歌回神道:“原来你也看出来了。”
清影点头。以龙潜歌的修为,就算身负重伤,用缩地之法,一日千里是绝对可能的,何况青霜剑的速度更是奇快,若令龙腾昏睡一场,从云端直行,不消三日就能到达京都。
龙潜歌不敢加速的原因,自然是因为龙腾已经不是他熟悉的那个父亲。
“他是谁?”清影传音问道。
“我也不知。”龙潜歌道,“身体依然是我爹的,神智也很清醒,但行为举止却与我爹大相径庭。我爹怎么可能让我大哥带走我娘的魂魄?我娘又怎会见了我爹后轻而易举跟我大哥走了独独撇下我爹?我爹从未见过飞剑,他却毫不犹豫跟我飞了这么久,也不见疑问,那神情就好像习以为常似的。身体疲惫是真的,但说话的方式未免少了我爹的粗犷气魄,这我都看不出来,岂不枉为人子?”
清影讶异地张着小嘴,道:“莫非?”
龙潜歌摇头道:“不是夺舍。没有这么简单。看来是比我们更强大的存在出现了。”
清影便不多问。
龙潜歌感觉那团气息熟悉,却没有威胁,虽然时刻保持着警惕,但也不紧不慢地向京都而去。
乘着这时间,清影和他都努力修炼,尽快恢复自己的伤势。前方,或许等待的,是一场恶战!
飞飞停停,又赶了四日,已经是七月十三,离京都愈来愈近了。
龙潜歌从碧青镯子里拿出一团半液体的东西,这正是上次在土系地脉下潜几千里得到灵髓。随着灵髓拿出,一股比还要在无间竹林还要浓郁许多的灵气发散开来。
清影深吸一口气,只觉浑身舒泰,体内那躁动的一魄突然安静了下来,影子之体也不再出现跃跃离开本体的趋势,顿时惊奇地看着那半碗大的灵髓。只见只这一眨眼功夫,那灵髓便缩小了一半。
龙潜歌将灵髓一口吞入体内,四周的空气都暴动起来。
“公子!这太冒险了!”清影想阻止已经来不及,她知道龙潜歌想靠炼化这灵髓尽快回复伤势,但这灵髓蕴藏的灵气太过浓郁,万一将经脉撑爆了,伤势只能更恶劣,适得其反。
婴宁被龙潜歌从碧青镯子内取了出来。此时他的身体长大了一圈,已经醒了过来。
“漂亮姐姐,假道士干什么呢?唔,好浓郁好精纯的灵气!我喜欢,嘻嘻……”
婴宁用意念向清影传音,小小的婴孩便在她的怀抱里转了转身,大大的眼睛看向了闭目打坐的龙潜歌。
清影看见小婴宁只是将胖胖的小手一伸,那股从龙潜歌身旁散逸而出的灵气便被他吸进了体内。
“婴宁,你还能吸收灵髓?”清影奇道。
“我是五鬼灵体,能将灵气自然转化为鬼气。漂亮姐姐不必担心。”婴宁吸收了好一会,联系他和龙潜歌的那股无形纽带才切断,他舒服地打了个嗝,蹭了蹭清影的怀抱,又睡着了。
龙潜歌也因为强大的灵气被他分担走了一半,先前痛苦扭曲的脸色渐渐平复下来。
清影看着怀里的小婴儿,既怜惜又觉得好笑。
约莫两个时辰,龙潜歌才缓缓睁开眼睛。眼前似乎更明亮了一些,他能看到周围百里的草木上的清晰脉络,也能看清尘埃中的微小生物在蠕动,更能看清婴宁五鬼灵体的体质以及他胸前佛珠里面隐隐闪烁的佛光,他的慧眼进阶了!
以前他的慧眼只能看穿魂魄和比他修为低的魔修体质,但现在,他感觉,就算是大罗金仙的伪装隐匿,也瞒不过他的眼睛。
遗憾的是,龙腾体内那团印记仍是看不出所以然来。
龙潜歌便让龙腾继续服下一颗辟谷丹,朝京都飞去。
京都。
七月十四。天阴沉沉的,似乎那雨点马上就要落下,整个城被雾霾笼罩,远远看去,城墙似乎有种扭曲的感觉。进了外城,以往热闹的街道上突然变得萧条无比,各种妖魔的气息混杂,令龙潜歌皱了皱眉。龙潜歌抬起头用慧眼扫视了一下皇城,发现皇城南边城墙上的镇守石兽朱雀不见了,再一看,其他三兽也都不见,皇城上空漂浮着深沉的黑气。黑气笼罩下的宫殿根本看不清轮廓。
再将神识扩大,龙潜歌赫然发现皇城里充斥着数千道强者的气息,而距离柳家庄附近更不知何时多了许多大乘期的修士。有几个甚至高出自己许多,和沐如风有得一比。
“清影,大哥不在城中,情况不妙!”龙潜歌提醒清影小心,朝柳家庄飞去。刚准备落下,一道强横的气息立刻从那边冲了出来,绕过了龙萧寒,直奔清影!
清影也发现龙萧寒根本就不在城中,微微惊讶后就对上了那股强悍的气息,水幕天华自动触发,将那凌厉而带杀意的剑气化解在温柔的水壁里。
龙潜歌有些恼怒,是谁如此大胆?抬眼间,另一股熟悉而强大的气息也倾轧了过来!不过不是针对他和清影,而是针对刚刚出手的那个修士!
龙潜歌心道,岚月何时如此强大了?
此时的龙萧寒,正在一艘小船上。船身前尖后窄,随江而下,无人掌舵,却迅如流矢。
江上的渔夫,只觉一阵风吹过,惊疑地望着江面上留下的一道长长的白纹,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水鬼!一定是水鬼!”
“大白天的,哪来的鬼?分明是水龙王摆了一下尾巴!”
“龙王摆尾怎么可能只有这么一条痕迹,肯定是水鬼!不然早就翻了船了。”
“小声些!不管是妖是仙,都不能得罪!”
……
谁也没有注意到,龙萧寒的小舟经过后,江面上一只巨大的鳜鱼悄悄浮头,他吞吐的一串串小泡泡,顺着那道白纹缓缓飘远,而此刻,江底有另一条庞然大物已经追着龙萧寒的小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