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请留步!”龙潜歌大呼一声。
白衣转身看着他。
“前辈,请问清雪姑娘如何?清影方才以残魄破掉凤凰虚影,可是为了这颗莲子?这莲子,与那一魄可有关联?为何清影出现在万妖城,未和清雪在一起?”
白衣笑道:“你究竟想问的是清雪还是清影?”
“前辈……”
见龙潜歌还有好多问题想问,白衣抬手阻止了他。
“一切到时自会知晓。你且了结凡间事,到桃源镇来寻我吧。”白衣仍是那般云淡风轻,挥挥袖子消失不见。
龙潜歌伫立在破败的宫殿废墟里,愣了半晌。了结凡间事?莫非白衣所说的桃源镇在仙界?
媚娘抱着白狐狸走到龙潜歌身边,道:“那个人,就算转世,不人不鬼,也有常人无法知晓的本事。方才,奴家感应到万妖城的结界眨眼就破了,千年的封印此刻已经解除!这并不是在伤情之墓你们努力的结果,而是他走的时候挥的那一下袖子,想必来之前他已经做了很多安排。”
仿佛应了媚娘的话语,万妖城此刻剧烈地摇晃起来。有什么东西在天上“啵——”的破碎!
媚娘身后的人与妖尽皆骇然。只是挥了一下袖子,就解除了封印了近两千年的万妖城!如斯大能,究竟是何等身份?
“轰!”巨大的声响,震得五脏皆碎。万妖城如高空垂直落体,众人耳旁呼啸着风声,在一片尖利混杂哭泣的叫声中,万妖城自由降落在噩梦森林最深处,瞬间将中心近千里方圆的森林夷为平地。
“还好万妖城还有点能耐,几千年的护城大阵起了作用,不然老娘的身体再结实,也不经这一摔!”媚娘喋喋不休地笑骂。
众人全部灰头土脸,在灰烟消散后正走出一片废墟,却惊讶地发现被团团围住。
眼前的万妖城民众,有人又妖有半人半妖,一副副凶神恶煞深恶痛觉恨不得生啖媚娘等人之肉的模样,令龙潜歌等都警惕起来。
“啾啾!”一声鸟叫,打破剑拔弩张的气氛。
“长老来啦!”
“处死外来者!”
“替女王陛下报仇!”
“外来者都该死!”
“不能让他们逃走!烧死他们!”
……
所有人妖自动分出一条道来。绝天已死,来的是翡翠、腾云、碧血长老和重伤的烈火。
翡翠长老是一只孔雀妖,正是孔黎的姑母。她化作一名普通的中年妇女,此刻脸上不动声色,但眼底却是冷冷的寒意。
碧血长老是一条绿睛红蟒,化作二十五左右的男子,小眼睛里满是算计。
腾云长老是大鹏,化作一名三十上下的褐发男子,身形魁梧,满脸杀气。
烈火是火烈鸟,性子暴戾的红发女子,她此刻胸前还有大片的血迹,却紧握着拳头,隐忍着喘气,似乎随时会冲过来将媚娘等人碎尸万段。
“吵什么吵,都宰了不就得了!”腾云长老不耐烦地吼道!
“把小公主交出来,就放你们走!”翡翠长老率众而出,掷地有声道。方才他们感应到女王的气息消失了,但料想接受传承了的是公主,若有凤凰公主在,女王一脉就不会断绝,因此,他们以为,此刻要回来人质至关重要!
“啧啧,不过是一颗莲子造出来的牺牲品,惦记的人还真不少哟!”媚娘讥笑道,“你们想要公主,去废墟里找找看,指不定还能找到点被凤清芷燃尽的飞灰。”
“什么?!”所有长老大惊失色,烈火最是冲动,已经挥着鞭子朝媚娘打来。
“区区小妖,居然还敢来找打?”媚娘才不管对方是否重伤,粗大的藤蔓瞬间就将烈火捆成了粽子。
翡翠长老最是冷静,拦住准备上前的腾云,道:“你说,陛下焚了公主?此言当真?”
龙潜歌心道,这个翡翠长老不简单,明明那只叫做孔黎的孔雀妖怪已经死掉,她恨不能杀了媚娘和自己一行人,却极力克制,稳定局面,还能抓住媚娘话语中的重点,却不问莲子,只问火焚,莫非也知道女王假借传承以小公主为自己涅槃备胎的事情?
媚娘打量翡翠长老一番,反问道:“你不是,早就心知肚明?”
翡翠和碧血长老都默了。眼前的一片废墟寸草不生,连原先守宫的妖怪的残魂都被焚烧得干干净净,与其说废墟,不如说灰烬上还残留着恐怖的灼热气息,不是凤凰真火又是什么造成的?
不过翡翠长老感到震惊的不是凤凰真火带来的毁灭,而是女王居然会让公主彻底消失。翡翠是女王最信任的长老,比女王还要年长许多,自然知道女王用莲子和精血造出公主的事情,但她也试图阻止过传承之事,却不料女王一意孤行,不但害死了有唯一可能继承自己血脉的传承者,还疯狂地放出了凤凰真火,将整个王宫方圆百里焚了个干净。
翡翠还是叹了一口气。她知道,媚娘说的极有可能是最大的真实。因为对妖族来说,没有什么比传承更重要的事情,如果女王真的孤注一掷却失败的话,她本该留下公主来继续统领妖族走向未来;但对女王而言,爱情的绝望远比妖族的未来更重要,就算玉石俱焚也不可惜。因为妖族封印解除了,证明给予绝望的那个人来过,既然那个人来过,女王的末日,可想而知。
那个人是不可战胜的……穷妖族之力,亦不可能。能将万妖之城封印近两千年,就有能力再封印个万把年。在封闭的空间,灵力匮乏,资源缺乏,万妖之城耗不起。
“万妖之城既然重新出世,还需要一点时间处理女王的事情,此刻外界不明,请所有来万妖之城的朋友都留下吧!”碧血眼中一寒,冷冷出声。
“居然想先发制人,灭咱们的口!”龙潜歌身后一众外界小妖和修士顿时煞白了脸。
万妖城虽被封印日久,半妖居多,但大都实力强悍,千年的妖怪不知凡几,更有万年老妖和是实力深不可测的长老,就算吐口水都能淹没了龙签歌一行人。经历过人间浩劫的众人也不免紧张惶恐,捏着一把冷汗。
“噗——”刹那间,随着几声喷血声倒下的是几名猫妖和木妖。腾云长老冷笑着飞起,起落间抓的人和妖尽数开膛破肚!
龙潜歌看到他手掌里的鲜血,怒火猛然窜了上来,软禁也就罢了,他居然……就在腾云继续以无以伦比的速度穿梭在龙潜歌身旁杀人和妖的时候,龙潜歌动了。烈火动了,碧血动了,媚娘也动了。
龙潜歌正与碧血长老对了一掌,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碧血长老。他很快,快到闪过烈火的偷袭,拦截了瞬移的腾云;但碧血比他更快,完全没看清他怎么动,却抢先拦截了他!
“杀!”碧血长老吐出蛇信子,盯着龙潜歌的红色眼睛里蔓延可怖的阴毒。
然而翡翠没有动。
不是她不想动。而是,龙潜歌身后,已经没人了。
所有外来的人和妖,都被媚娘一袖子扫过不见了。
媚娘打的注意是,柳芳华和猫族木族一众小妖都是未来主子(白狐狸)的手下,不能尽数折损,而小萌和穿山甲也算半个“自己人”,可爱得紧,于是挥一挥衣袖,那些人和妖就去了幻木空间,不过这回吃了点苦头,因为三位长老同时出手,媚娘用力过猛,使得那些小妖和人都晕死了过去。
不过龙潜歌么,因为被碧血缠住,掌心又中了蛇毒,离死不远,救不救也无所谓了。媚娘绝对不会说她小心眼,是觉得对方欺负过自己小主人的,才看龙潜歌不自量力的笑话的。
“祖奶奶,祖奶奶,让这个人走好不好?”稚气的女声在龙潜歌数十步远的地方响起。
翡翠立刻转身,换上了一副和蔼的笑脸。在龙潜歌和众人的愕然间,方才还吵吵嚷嚷的群妖和半妖们都自动闭上了嘴巴,让开了一条道来。
媚娘皱眉道:“这么大的阵势,居然是个小不点?”
飞来的是一只白鹤。奇怪的是,这白鹤看上去远没有这些长老年长,换句话说,年轻得过分,约莫800岁左右,但他周身萦绕着不可思议的气息,强大的威压压得许多大妖和半妖都匍匐在地,连翡翠和众位长老的膝盖也微微弯曲,惊骇地望着落地的白鹤。等到白鹤化身为一名十五六岁满脸严肃的少年,众人才看清,他怀里还抱着一个不足三岁的女童。小小的一团裹着雪裘缩在少年怀里,若不是头上的翠羽明显,简直把她当成少年胸襟上的装饰物了。
翡翠长老欣喜上前,要接过那个不足三岁的女娃娃,但少年却轻巧避过,摇了摇头。
翡翠长老脸色难看了一秒,呵斥道:“缈珂,你怎么把玫儿带出来了?”
少年被批评,脸色稍黯,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避过对方上前的行为,把怀里的女娃娃抱得更远了一点。
“祖奶奶,我听到动静就让缈珂带我出来了。”满是稚气的小脸上满是笑意,小娃娃开口道,“您没有听到我刚刚的声音么?”
前半句似乎是解释,后半句,却固执得似乎是质问。翡翠一听小娃娃为少年辩护,立刻换了和煦春风般的笑脸,道:“祖奶奶自然听到了,我的乖乖,现在外面比较混乱,缈珂带你出来还是太冒失了。”
小娃娃嘴巴一撅,不高兴道:“不嘛!我就喜欢缈珂抱着我出来,我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了嘛!”说着,挣扎着从少年怀里下来,一步步向龙潜歌的方向走来。
娃娃走得歪歪扭扭,但连翡翠都不敢上前扶她,原因是,方才的威压,根本就不是白鹤少年,而是这个不起眼的小女娃!
只有龙潜歌没有感觉到强大的威压,正觉得奇怪,龙潜歌看到了那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黑曜石一般的眼珠子闪着灵动的光辉,这是谁?她眼底暗藏的智慧和脸上洋溢的逗趣意味都给龙潜歌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感觉好像在几个月前见过?
不过,叫翡翠祖奶奶,莫不是孔雀?
龙潜歌慢慢回溯的记忆即将呼唤出那个名字,这时小女娃糯糯的声音如丝雨般飘进耳朵:“大哥哥,我记得你。”
她认真的小脸上满是笑意,歪着头正在打量龙潜歌。“唔,也许很久,也许,不太久。”
翡翠忍不住道:“玫儿,这是个道士,万妖城也不过刚刚解封,你如何见过?”
“可是,我真的见过嘛!”小女娃道,“祖奶奶,让他走,好不好?”
翡翠无奈,这个孔雀一族最不好惹的小祖宗,虽然刚刚降生没多久,但天生自带恐怖威压,落地就化形,且拥有最罕见的血脉!偏偏除了缈珂,谁也不愿亲近,还说一不二,不答应就用恐怖的威压吓人,令自己这个孔雀族长很是担心。
“既然玫儿这么说,就让他走吧!”翡翠长老摆摆手。
烈火不甘心地瞪了龙潜歌一眼。碧血长老妖异的血瞳闪了闪,没有出声。在他眼里,龙潜歌中了自己的蛇毒,已经是个死修士了。腾云长老想到万妖城目前无主的局势,想到翡翠长老的权威和凤凰一族的空缺,瞬间将视线转移到了那个潜力莫大的小女娃身上。
媚娘笑道:“看来,你的人缘还是不错么,龙小子!”
玫儿的威压很快撤掉,白鹤少年上前,再次将她抱了起来。
“我们走罢!”媚娘卷起龙潜歌,朝一众万妖民众笑道,“混乱幽林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你等封印了近两千年,还是好自为之吧!”
这一声,不只是讥笑还是嘲笑,随着数千藤蔓的拔地而起渐渐远去。
翡翠环视了四周,问了一遍已经四散开的众妖道,“这里当真是混乱幽林?”
混乱幽林,人妖魔最混乱的地方。弱肉强食,强者生存的三不管地界!
烈火早就从急性子风廉妖的口中得知,沉重地点了点头。
只有浑然不觉四周气氛的小女娃,在白鹤背上挥舞着小手,朝远去的藤蔓咯咯笑道:“大哥哥,下次再来万妖之城,玫瑰就为你跳一支舞哟!”
枚儿=玫瑰=九曲断魂台遇到的花妖玫瑰=涅槃重生的孔雀大明王玫瑰?!
龙潜歌吃了一大惊!万万没想到眼前的小孔雀就是在冥界九曲断魂台激发孔雀大明王血脉消逝的玫瑰!正确的来说,她应当是重生了!大约是卷入轮回后失去了记忆,也或许是燃烧血脉后忘却了一切,加上万妖城被封印的时间和人界的时间的不对等,现在的她只是一个不足三岁的小女孩,对于九曲断魂台的记忆一点也没有,却在那里许诺要为他翩翩起舞,使得龙潜歌仿佛又看到当初那决绝的一刹那,那凄美绝伦的笑容:“恩公,若有再见之日,必会为君一舞!”
原来,你灵魂深处还响彻着当初的许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