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就如看电影一般,看的却是舒小青的人生回放:懵懂而美好的童年在舒小青七岁那年嘎然而止,父亲和母亲开始争吵,先是背着小青吵,后来发展到纸包不住火的架势,无休止的争吵如一张密密的渔网罩在舒小青的心上,从此让小女孩的心里充满了挥不散的阴霾。
争吵逐渐发展到摔打东西、撕扯,目睹自己最亲的两个亲人口不择言地互相谩骂,小青的心一点点冰冷,她不懂,不懂为什么父亲会爱上别的女人,难道父亲对母亲没有爱吗?没有爱当年两人又怎么会结婚,怎么会生下她?难道当年夫妻两人的爱就这般淡薄了吗,为何父亲要移情别恋,不要她不要这个家?
终于在九岁那年的五月,在母亲“我死也不离婚!”歇斯底里的叫声中,父亲绝然地拿走了家里的存折,另一个女人给他生了个儿子,父亲隐在私心里的重男轻女的思想终于明正言顺地浮了出来,他要儿子,和那个年轻的女人!
母亲颓然地坐在地上,发丝凌乱,脸上还印着鲜明的掌印,舒小青焦急地追出去跪在地上紧紧抱着父亲的双腿哀求:“爸,你不要走,不要走!”
父亲一言不发,冷冷地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毫不回头地走远。
舒小青小小的身体就那样跪着,似抬头看着父亲消失的方向,又似看着前面的那株石榴树。
五月,正值石榴花开,火红得耀眼,火红得绝艳,也火红得象舒小青心里一滴滴流出来的血。
泪水渐渐模糊了双眼,舒小青紧紧咬着自己左手食指的指节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不哭,我不要哭!
从那一刻起,舒小青就变了,从脆弱变得倔强,从善感变得坚强,她对着那火红的石榴花发誓,一定要做得比男孩子更好,在将来的某一天,一定要让绝情的父亲震惊、后悔!
父亲走了,这个家像塌了一半天似的,舒小青倔强地生活着,极力要弥补那个缺口。
为了锻炼自己,那年寒假舒小青默默地跑到街上摆了个烟花摊子,从到公安局办烟花爆竹临时销售许可证,到批发烟花,寒冬里每天四点钟起来推了小推车出去和别的小贩抢占街摊,有的小贩欺负她是个孩子,把她的推车推到一旁占了她的位置。
舒小青争不过他,只好把车子推到另一处偏点的位置摆摊,做所有的这一切时,舒小青一直都是紧紧抿着嘴唇。只是在招呼顾客时,在数着挣来的钞票时,舒小青小小的心里充满了自豪。
那短短的十来天里舒小青挣了一百二十一块钱,当舒小青理清那厚厚一叠毛币后,脸上露出了快乐的笑容。
趁着商场还没关门,舒小青冲进去买了一条亮丽的真丝围巾。
回到家里,母亲正在厨房忙碌做菜,舒小青蹑手蹑脚地走近,轻轻把围巾系在母亲颈上。看着母亲从吃惊到欣慰的由心的微笑,娘儿俩紧紧地拥在了一起。
第二年春天来时,母亲终于心死放手,与父亲签订了离婚协议书。
酿酒的小作坊、房子和舒小青都分给了母亲,从民政局出来,舒小青紧紧握着母亲的手,拍着母亲的背说:“妈,别担心,有我呢。”
母亲淡定地笑了,重拾起她的食品化工专业,一头扎进作坊里,生产、勾兑、销售忙得她没有时间再去悲伤。
舒小青一放学就到厨房做饭炒菜,然后放进两个食盒送到作坊里和母亲一起吃,吃完了母亲继续忙,她就在办公桌上写作业。
日子淡苦而充实,16岁那年舒小青考取了本科学习工业管理工程,毕业后直接进了自家的小酒厂工作,三年后又考了MBA,两年后毕业正遇上全国经济低迷,于是考了公务员。
生活于舒小青而言,就是不断地进取和追求,做一个风光的能让父亲悔恨的名人!为了这个目标连爱情也不得不放手。
舒小青以为自己走得很坚定,却经常在梦里梦到那天火红的石榴花,那个咬着手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的小女孩。这一切对于舒小青而言,是心里最深的隐痛,那种无助而痛苦的心情让她这辈子都不愿想起。
而此刻,舒小青又陷入了这样的梦里,四周弥漫着浓浓的白雾,只有那株火红的石榴花开得妖艳异常,父亲一根一根掰开自己的手指决绝地走进了雾中,她绝望地跪在地上哭着:“爸爸,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要我和妈妈!!为什么!”突然有一双手抱住了自己,轻轻拍着自己的背,让她感觉非常的温暖,非常的安全。
这是梦吗?这种从来没有过的很安全很安全的感觉?苏小青迷蒙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确实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还有一双手在很轻柔地拍着自己的后背。
懵懵地抬头,看见的竟是云从龙的脸,脸上有着原来从未看到过的柔和,眼睛里是亮丽而又纯净的黑,还带着一丝怜惜。
苏小青猛然清醒,蹭地起身推开了云从龙,冷冷地说道:“我不是小狗,你别打一棍又来给根肉骨头吃!”
云从龙措手不及,收回手呐呐地说道:“对不起。”
苏小青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云从龙深吸了口气说:“不是,我发誓,我再也不跟你开那些玩笑了!真的,我只是想跟你交个朋友!”
苏小青迟疑地看了云从龙一眼,并不出声。
云从龙很没面子地摸摸下巴说:“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啦!不过你哭过后的样子还真是¨¨¨”
苏小青往桌上铜镜看去,自己哭得鼻子红红的、眼睛肿肿的,像极了那种大眼泡的红金鱼,当下别过脸去“哼”一声。
云从龙试探着说:“好了,别跟我斗气了,我跟你赔罪,请你吃夜市去,好不好?”不待苏小青回答,又轻声似自语一般说道:“你这样子啊,还真象是被踩着尾巴的小狗。”
苏小青见他诚恳赔罪,消了大半气,又听他说自己象小狗,发狠抓起云从龙的手往腕上狠狠咬了一口说:“什么臭骨头,白碜了我的牙!”
云从龙笑骂道:“说你象小狗,你还真给鼻子就上脸啦!”苏小青哼了一声说:“走不走,要把你身上的银子全赔光才叫赔罪!”当下甩开大步走了出去, 云从龙看了看自己腕上深深的牙印,已隐隐渗出血丝,苦笑一声说:“看来我只有花钱消灾啦!”追着苏小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