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巅的寒风撩起苏小青脸边松垂下来的发丝,吹得她衣袂猎猎作响。冬日的暖阳将她的脸庞镀上一层柔和而圣洁的光辉,让她整个人如被勾了一圈金边,恍然似要飘然出尘。
代苟站在后面,停驻了脚步,吃惊地欣赏着这如画的一幕场景。此时苏小青身上所透出来的一种飘逸的气质,绝非一个小货郎所能拥有的。
代苟的心渐渐沉重起来: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到我们白山?
感觉到身后不远处有人,小米回头不耐地跺了跺蹄子。
响亮的蹄声将苏小青从神游中拉了回来,顺着小米的目光,看到了身后的代苟,对他温和地笑了笑:“代苟大哥,你们都云寨真美,从这儿看去,就象仙境一样。”
代苟仔细地盯着苏小青的眼睛,却只看到了如刚被洗礼过的纯净和清澈。
那双刚看过彩云之城的眼睛,似乎汲取了这壮丽天地间的灵气,眼中蕴着无形却强大的漩涡,不知不觉地把代苟的目光深深吸了进去。
代苟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一下又一下,伴随着这心跳,自己似乎在一点点沉陷,却甘心如此。
“代苟大哥?”苏小青偏了偏头奇怪地看着代苟。
代苟突然清醒过来,艰难地移开自己的视线,将目光投向远方的云海:“这里山风大,小心着凉。”
苏小青乖顺地“嗯”了一声,搂着小米的脖子走了回来。
先前来的人已经下山了,代苟陪着苏小青慢慢地走下山去,小米紧紧跟着苏小青,亦步亦趋。
苏小青慢慢跟代苟说起了告辞和想寻向导之事,代苟沉默了一刻,道:“再过些日子,我们要上头人住的水冲坪议事。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了,路上不好行走,你不如等我们一起行路。”
苏小青自知山中行路之艰难,且代苟对山中熟悉,想了想,答应了下来。
见她答应再住些日子,代苟心中又欢喜又担忧起来。
回到家中,阿骨朵早已做好了午饭,三人围在火坑边热热乎乎地吃了个饱。连小米也得到了格外优待,阿骨朵为它准备了些小麦,很对小米口味。
吃罢饭,早有族人聚到门前等着代苟。
苏小青见人多,奇道:“你们还有什么事么?”
代苟笑道:“今天是洗尘的日子,我们寨里要到乌瓦温泉去洗浴焚香,准备过年。”
“你们这里有温泉?是硫磺泉么?”苏小青大感兴趣。
阿骨朵笑道:“没有硫磺,乌瓦是干净清澈的意思。乌瓦温泉水质清亮,水温极好,冬天我们寨上的人可喜欢去了。喏,就在对面的山洞里。”
说着指给苏小青看,洞中果有氤氲的白气逸出。
见苏小青一付跃跃欲试的样子,代苟迟疑了片刻,问道:“小苏现在可以和我们一起去洗。”
苏小青一怔,发现聚集的族人全是男性,疑道:“难道只准男人去么?”
代苟解释道:“寨里规定,这一日洗尘,午时之后都是男子,要举行些仪式,请水神和山神保佑我们。申时之后才是女子去洗。”
苏小青赶紧摇了摇头道:“哦,是你们这里的风俗啊,这个洗尘,我去怕不太好,还是你们去吧。”
代苟见她摇头,也不坚持,自带着族人去了。
苏小青帮着阿骨朵提前做好了晚饭,阿骨朵说阿哥还不会回来,自己先吃罢,带了换洗衣物,邀了几个姐妹们说说笑笑地走去了。
直至日落时分,洗得脸庞红晕,一身轻快的阿骨朵才跨进屋里,直嚷道“洗得真舒服”。
苏小青无比羡慕地看着阿骨朵,问道:“寨上的人都会去洗吗?”
阿骨朵边梳理着黑油油的长发边道:“是啊,不过天黑以后就不会有人去了,听说天黑后洞里有怪声,会惊掉人的魂。”
苏小青笑道:“是吗?”
前世导游曾带她们在据说是全国最大的溶洞九龙洞里玩到很晚才出来,因为夜里比较安静,洞口的风声和溶洞吸纳的多种声音会形成感觉比较恐怖的怪音,其实只是自然现象而已。
代苟还没回来,苏小青和阿骨朵东一句西一句地闲聊了一阵,见天色黑了,阿骨朵打着哈欠说今天泡温泉泡得久了,现在想去睡觉了。
苏小青道:“你去睡吧,我再坐会儿。你不用管我,还有小米陪我呢。”
见阿骨朵窜进屋里不再有声响,苏小青闲坐了一阵,无聊地用刨火棒刨着炭火,见天井中颜色甚亮,走近一看,却是冬日晴夜,月色清明,照得天井的石板清清楚楚。
日间看到通过往乌瓦温泉那条路也是石板路,当下动了念头,回房偷偷收拾了套换洗衣物,怕蜡烛不太亮,又藏了支大松枝火把,带着小米悄悄走了出来,径往乌瓦温泉那个山洞而去。
夜间这一路果然没有人,苏小青和小米鬼鬼祟祟地摸进洞边,掏出火折子先点燃了蜡烛,举着走进洞里。
估计外面看不到亮光了,才换成火把点着,充满好奇地慢慢踱进去。
这是一个典型的溶洞,沉积上万年才形成的奇形怪状的钟乳石在夜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色彩。
然而大自然造物神奇,拐一个几乎呈九十度的直角弯,里面是宽敞的温泉大池,或浓或淡地冒着白色的水气。
苏小青试了试水温,感觉正好合适,转过头来对小米说道:“我要在这儿泡泡温泉,你呆在一边别乱跑,记得帮我守着,有什么事要通知我。”
小米不以为然地掸掸头,选了块温热的石板,舒舒服服地趴了下来。
苏小青找了个石缝夹住火把,三下两下除去身上的衣物,只穿着一件嫩黄的肚兜,哧溜一声滑下了水。
池子不算很宽,但是可以让苏小青活动活动手脚游上一圈。苏小青许久没游过泳了,游了两圈觉得手臂和腿部肌肉都有些酸酸的。
于是在池边浅水处找了块平地坐了,松开头发浸在水里,十指为梳细细洗了起来。
自变故以来,一路多是行色匆匆,从未得如此悠闲过。何况是泡着这么舒服的温泉,苏小青觉得无比惬意,洗过了头发,伸出右手枕在岸边温热的石板上,懒懒地侧趴着。
热而不太烫的泉水包裹着苏小青的身体,特别是那只曾经骨折过的左手浸在温泉里,一股融融的暖意似乎通过血脉在全身游走,让百骸俱感到暖洋洋的舒适,全身心都放松起来。
这个时候,苏小青最喜欢的是轻声唱歌。毫无意识的,苏小青随口唱起了曾经听妈妈哄自己睡觉时唱过的歌《虫儿飞》: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
虫儿飞花儿睡,一双又一对才美,不怕天黑只怕心碎,不管累不累,也不管东南西北。”
一曲刚了,身后的小米响亮地打了几个响鼻。
苏小青不满地说道:“小米,你什么态度啊,本小姐唱歌给你听你还嫌弃么?你说,我苏小青哪里唱得不好了......”
话未说完,插在石缝中的火把突然熄灭了,洞里突然陷入黑暗中。
听到小米站起来的声音,苏小青安慰道:“别怕,我还带的有蜡烛,等我点亮......”
伸手到岸边的衣物里去摸火折和蜡烛,却突然摸到一个奇怪的物事。
摸起来,象是人的脚脖子...?苏小青如瞎子摸象般感觉着,猛然意识到,啊,人的脚脖子?!有人来了么?
注:上章关于麋鹿的描写均属真实,除了因剧情需要,把麋鹿夏天的体毛特征放到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