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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竟然没有想到这送花人是慕容三村。现在看到了慕容三村,才觉得这一切是合情合理了。

  这一连十四天送不一样的鲜花,是多么诗意的行为。每一天送给她一次花,就像送给她一首大自然的诗一样。这诗情本来是慕容三村,要林黛玉去体会的。

  可惜这鲜花虽美,流水下滩终非有意,她是想都没有想这鲜花的诗情画意,而只是将这些花养了起来。虽然如此,慕容三村也是顺水推舟,每一夜都来到她的房子前照顾这些新鲜的花儿,一照顾就是整整十四天!

  林黛玉是站在月光下的,没有去开门的。她是怕见到慕容三村的,怕不知道要跟他说什么好的。她觉得她是不出现的好,等慕容三村离去吧。这一次诗意的行动,如果没有林黛玉的陪伴,虽然残缺,可残缺的诗也正好说明这诗里的朦胧与幻想。

  也许有一天,慕容三村会从诗里醒过来,回到现实世界,去作他原来世界里一名纯粹又精明的商人,而不是现在这样。林黛玉远远看着浇花的慕容三村,以为他会离开。然后当慕容三村浇完了花,回转身,仍站在那里,一副等待的模样。他原来计划着今天来和她见面的,她不出现,他是不会离去的。

  她仍然站在原地。慕容三村却是拿着花追了过来。

  借着月光,林黛玉发现鲜花上是有字的,每个花瓣上写着“我爱你”三个字。她未曾想到有这一天的。她是没有想到慕容三村会用这样的表白方式的。慕容三村的浪漫是精心设计的,是用了很大的心力的。

  可惜林黛玉是没有准备好的。她本来的好心情是没有的了。她那满屋子的鲜花,仿佛是一座山一样压着自己的心。她一下子觉得全身没了力气了。刚刚的眩晕原来要成为现在劳累的开始。慕容三村站在原地,什么话也不说了。作为一名诗意沉沉的人,他是可以体会到她的冷的。她表情的冷,她脸色的冷,她眼神的冷,她双手的冷,她周围的风的冷,离她三米范围都仿佛沉浸于冰宫里了,最重要的是她的心冷。

  仍然捧着花的慕容三村,也有点垂头丧气了。他十四天来做的这一切,仿佛就是折腾他自己,结果他真的折腾到了自己,也折磨到了自己。他想把这些日子都收回去,当然是不可能的了。原来一个人是可以这样累的。他感觉到脸疼疼的,不是冷风割的,也不是这月光扫的,而是这花香扎的。他想扔了这花,可又不敢再次让林黛玉误会。他这个诗人气质的人,心里想着这事情,便逼着自己做下去。

  “我今晚是向你求婚来了。”慕容三村说。

  他把郁积在心中的话说了出来,仿佛是做了人生的一次大决定。她是这样的美好,他又如何能欺骗她的?他的心是真的,就是为了求婚来的。就算她拒绝,他是没有想到这一层的。他只想到了美好的那一面。

  在这美好的想象里,是他未婚成功了,抱得美人归了。他是在这样的想象里等在林黛玉的房子前的。他看着那些花,仿佛看到自己对林黛玉的爱,一点一滴地长在了林黛玉的身上和心上,从没想到这花也终会有凋零的时候。

  “你大可不必这样的。”林黛玉说,忽然背过身去,迎着那月光。

  慕容三村是知道的。他是知道林黛玉内心的纠结的。她是不愿意说出拒绝的话的。可她的行动和举止都是在拒绝她的,就连这月光也是在拒绝慕容三村说话的。可慕容三村还是说了,像诗人一样的说了,也像诗人一样的失败了。

  “花很漂亮,不是吗?”慕容三村换个话题,是没话找话的。

  林黛玉自然明了他的意思,说“你送给我花很新鲜,很漂亮。”她说这些时,看她的房子了。那月光下,是莹莹的花儿们。想着今天稍晚一些的时候,或者明天的某个时候,她要将这些鲜花都毁掉,不再留一丝痕迹。

  她想了一下这过程,忽然觉得这是多么残忍的事情,她怎么能辜负这花的鲜,花的美,花的柔呢?这些花儿静静地成长着,给她带来的是满满的爽心悦目,先是满了她的房子,后来是满了她的心。

  “那就把花儿留下。”慕容三村说。他的话是跳跃着说的。他是在心里想了一层。这一层便是他知道她不会答应他的求婚了。他决定放弃了。这放弃是无奈之举,是他极不情愿的。他说花很漂亮,实际上是在说林黛玉很漂亮。他只是通过送花这件诗意的行动在证明着,她像花儿们一样的美,并且每一天的美是不一样的。

  这是多么令人难忘的恭维。这样的恭维在别的女人身上也许会起作用,可是在林黛玉的身上却是没有丝毫力量了。林黛玉的心向往着无拘无束,而恭维也是软性的对心的拘禁的。她是不喜欢的,是天然地想要逃出去的。

  “好。”她说,算是给了他一点儿希望。慕容三村是要有这点儿希望才能活得下去的。不然,他是决定去死的了。一个人良苦的心力用到极致后,若不能得到什么,而是连续不断的挫折和失望,哪还能活得下去呢?她的一声“好”就是给他台阶下的,也是给他留一丝自尊的,是那星星之火,不至于让他的心像刚才那样冰下去冷下去。

  慕容三村开始将那些花儿取回,放回自己的车里,这些花本来是他准备和林黛玉一起养的,现在已经没有必要了。他要将这车顶上的鲜花送回到花圃里去,那里虽然不是花可以自由生长的地方,可也是花儿们聚会的地方。只要有花儿聚会的地方,便能有一朵朵更加盛开的花。

  慕容三村再一次陷入诗意。他的心是灰的了,看不到远方,也没有心情去打量那遥远的所在。他轻轻地朝着林黛玉的那栋房子挥了挥手,算是一场告别。从告白到告别,原来这中间的过程也可以很短很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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