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她坐在铺着柔软地毯的地上,思绪飘渺,忽然间,听到一个干净清爽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是个男孩,十六七的样子,个字很高,有一双褐色的眼睛,笑起来很甜。
她不知道自己怎会有这样的判断,但就是本能,当听到声音的一刹那,她就有了结论。
“你害怕吗?”那个声音又响起来,而且距离她更近。
她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却仿佛可以看见对方似的,朝虚空中微笑:“不怕,你呢?”
男孩道:“我也不怕。”
她向他招招手,好似对方真能看见她一样:“你是谁,来陪我讲话的吗?”
宇哲摇摇头,透过夜视镜,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在她苍白的脸上,多了一种惆怅的情绪,那是从前无论如何,也不会在她脸上出现的表情。
“姐姐,你记得我吗?”他向前挪了挪,满怀期待地看着她问。
她笑了笑,随即摇头:“我不认识你。”
期待的神情褪去,他颓然坐倒在地:“司影姐姐,你怎么会不记得我呢?”
“你是谁?”
“我是小哲啊。”他似乎不死心,总是想让她记起来。
拖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她还是摇头:“我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你一定认错人了。”
宇哲坐在地上,与她对望着,知道她不会再记得他了,心中难免伤感。
“那……米勒阁下呢?”他有些迟疑,却还是想试一试。
“米勒……阁下?”她的脸上,开始出现变化,似乎对这个名字不陌生。
他紧张地望着她,等待她一个答案。
“知道,我知道他。”她终于点点头。
“真的?”看来,她还是记得一些事情的,只不过,忘了他这种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他是埃尔维斯家族的掌权人,势力遍布广泛,听闻他为人狠辣,手段强硬,通常落入他的手中,下场必定极惨。”她歪着头,目光隐有遗憾:“可惜,没能亲眼见见这般冷酷的人物。”
欣喜的神色冻结在少年的脸上,隔了好久,他才回过神来。
她,真的将一切都忘记了。
包括,他曾经的叛逆。
“姐姐,小哲会好好照顾你的。”放下手中的餐盘,他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等一下。”她站起身,有些急切:“现在是什么日期,几点了?”
宇哲停顿了一下,匆匆回答:“9月13,下午四点半。”
他不敢多做停留,看到这样的她,他没有办法让自己冷静。
她已经不再是司影了,不再是那个凌厉冷艳的杀手,她过往的一切,都被失去的记忆,一同带走了。
在她灵魂深处,一定是痛苦而纠结的。她曾经说,她自小就没了父母亲人,哥哥姐姐惨死在坏人手里,整个家族,只剩她一人,不过,她相信他们时时刻刻都陪伴在她身边,所以,她不会害怕,也不会恐惧。
现在,她早已忘了这些,但是,她却真真实实在害怕着,因为忘记,而害怕……
轻轻关上门,宇哲心里忽然间就乱了。
“小哲。”刚走出门,一个优雅低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猛地回头,看到斜倚在墙上的千绝达奚,正在对他微笑。
“千绝少爷。”他低下头,恭敬地打招呼。
“你去看姐姐了?”千绝达奚迈着轻缓的步子,向他靠近。
“嗯。”宇哲轻声回应,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没错,他是去见她了,但他的目的,仅是见见她而已,其余的,他什么也没做,也不会做。
“她怎么样?”在他面前站定,千绝达奚问。
“还好。”
“还好?”千绝达奚皱起眉,似乎有些怀疑。
“她已经知道错了。”宇哲忍不住,说了个谎。
千绝达奚向紧闭门瞥了过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回归平淡。“不,才过了四天而已,还有三天,我不能食言。”
“可是……”宇哲还想说什么。
“没有可是。”毫不留情地打断他,千绝达奚冷声说:“既然你已经跟了我,那么凡事都要听我安排,你叫她姐姐,但不代表她一定就是你的姐姐,我同意,她可以认你,我不同意,你和她就是陌生人!”
宇哲站在原地,目送千绝达奚离开,垂放在身体两侧的手,慢慢地用力捏紧,直到青筋满布,才缓缓松开。
三天后,当千绝达奚打开房门的时候,眼前的一幕,令他惊讶万分。
长发披散的安琪儿,正仰躺在地,认真地练习着仰卧起坐。
他突然有一种幻觉,现在与他面对面的,依然是那个冷酷无情的司影,只要一转身,她随时都会要了他的命。
“你……你在做什么?”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出口的话竟然带着微微的颤抖。
“我发现自己的身体机能不同于常人,所以不想浪费。”她站起身,努力适应从门外透进的光线:“你看,我一口气能做三百个仰卧起坐,是不是很厉害?”
千绝达奚的脸色很不好,眼前所见的一切,与他预计的完全不相符合,这让他又怒又惧。
这样下去,她迟早会变回原来那个冷酷的司影,不再是他的安琪儿,她会离开他,甚至……杀了他。
“安琪儿,这七天时间,我做了一个决定。”
她已经适应了外面的光线,琥珀色的眼瞳微微闪着光泽,她问:“什么决定?”
“我要和你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