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向老太妃禀明了心意,幸老太妃念她有孝心,准她去贾府过年,又交给她银两带给贾府,免得她惦念贾府生计。
黛玉的车驾一进贾府,贾母格外高兴,迎进黛玉,坐在黛玉身旁,王夫人等人慌不迭地给黛玉见礼,立在黛玉两侧。
宝玉这两日没出去做事,听说黛玉来了,出了房门,躲在暗中看黛玉,黛玉更加轻灵飘逸,虽还娇弱,似比在贾府时开朗了些,心中已觉满足,暗叹一声,走了回去。
宝钗回头瞥见宝玉离去的背影,心中不是滋味,难道他心里还是放不下她吗?
黛玉只觉贾府里冷冷清清,全无度新年的气氛,对贾母道:“老祖宗,府里没有开始做新年的准备吗?”
贾母道:“如今比不得从前了,能勉强维持就烧香了,谁敢奢望那么多呢?”
黛玉唤雪雁把老太妃赏赐的二百两黄金拿来,交给王夫人,王夫人跪谢老太妃恩典,众人脸露欢喜,都说是沾黛玉的福气,王夫人忙请雪雁。紫娟去找姐妹们说笑,这儿有莺儿她们侍候。
交谈中黛玉了解到贾府虽然有了探春的俸银,又有宝钗。贾琏支撑着,终究不能似抄家前那样奢华,众人又是浪费惯了的,从奢入俭,难啊!要想恢复从前的生活,却是不可能了。而薛家的生意也由薛科帮着薛姨妈料理,更是不似从前。
黛玉问宝钗:“宝玉现在还好?”
宝钗道:“宝玉倒是好多了,只是,他似乎不敢来见妹妹。”
黛玉抿嘴道:“请嫂子转告宝玉,兄妹情谊自是不变的。”
贾母。王夫人本以为黛玉走后,宝玉见不到黛玉,会有一阵子要常常吵闹,让人头痛。
可是宝玉却异常的安份。在北静王府,紫娟的一席话,震憾了宝玉,宝玉私下里问麝月,林妹妹为什么会去北静王府,麝月便将林黛玉出走至救贾府。在贾府照顾宝玉回魂的事,以及北静王一再相救黛玉的事原原本本地讲给了他听。
宝玉如今是变得沉默,他恨自己,恨自己的软弱,恨自己的曾经博情。不由回想起为自己而死的金钏。晴雯,金钏是因为自己的过失,受了屈辱,自尽而死。而晴雯呢,不过是因为生的好些,脾气强些,与自己清清白白的,却得个狐媚之名,带坏自己,无辜受撵,悲惨地死去。而与自己有关系的袭人怎么倒落得贤惠,清白的名声?林妹妹冰清玉洁,仙子一般的才情诗情,却为自己母亲明里暗里排斥。而能在自己熟睡的卧室里做着袭人该做的事的宝姐姐,向自己略表爱意,自己也几乎动了心的宝姐姐,怎么却落得个遵守妇道,完美标准的美名呢?
难道贾府里就是这样是非不分,黑白颠倒的?率真善良的人举步唯艰,为什么只有那些心机深。用尽计谋的。为了自己而不惜陷害别人的人才活得滋润?
自己所能做的,只能是背地里写篇祭文,掬一把痛心之泪,除此之外,自己还能做什么?为了自己,林妹妹也几乎两次丧了性命,在贾府里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还时常有冷言恶语相加,虽然有老祖宗和自己护着林妹妹,可这家里做主的人,到底不是自己。如今要埋藏的,不是水做的女儿,而是自己的心。
林妹妹该怨自己的,怨自己的见了姐姐忘了妹妹,怨自己的无能为力。林妹妹如今在北静王府静养,心情愉快,也胜得过在这充满凄风冷雨的贾府里。
宝玉看了黛玉的诗,知一切已无法挽回,自己对妹妹的眷念。关心,只能让贾府有些人更恨妹妹,妹妹的处境更难堪,只有将情思深埋心底。自此宝玉每日除专心侍候贾母外,静心读些佛书。诗书等,家里的事务也懒得过问。他知道宝钗会处理妥贴的。
只有独处时,常常呆呆地出神沉思,神思飘到与林妹妹相处的日子,体味其中的快乐与苦涩,慢慢平复心中锥心的苦痛。薛宝钗也不计较,任他读书,发呆。
宝钗回到宝玉房中,对宝玉道:“难道你这辈子不见林妹妹了,你躲避了今日,躲不了一世。”
宝玉看看宝钗,道:“她来不来与我何干?我见不见她又与你何干?”
宝钗看他对黛玉如此冷漠,似已了却了对黛玉曾经有的关切,心中释然,缓和道:“毕竟是自家兄妹,你这样让妹妹心里怎么好受?”
宝玉不由低声自语道:“这不正如了你们的愿。”想想确也难得见上黛玉一面,于是打起精神,和宝钗来到贾母房中,负手站在贾母身旁。
王夫人私下曾想到黛玉如今贵为郡主,若能嫁了宝玉,倒是宝玉的造化了,也许能让贾府转变运气,可是宝钗怎么办?自己婆婆的地位怎么办?见宝玉对黛玉的到来不太关心,看到黛玉时一副漠然的神色,面上冷淡,放下心来。
一时贾母见宝玉不再躲在房中,肯出来了,也很高兴,道:“黛玉这孩子心地善良,自有老天保佑她的。我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看到重孙子。宝玉也不让我省心。我什么时候才能安心地闭上眼睛啊!”
黛玉道:“外祖母,您别心急呀,表兄。表嫂都是有福之人,将来自会是孙满堂的。”
宝钗听了,笑道:“你们听颦儿这张嘴,姑娘家说这些,不害羞。”
宝玉听了,哼了一声。更觉这表兄两字如远隔千山万水。
黛玉看宝玉,宝玉越发清瘦,黛玉心里有一丝丝痛楚。宝玉忽道:“妹妹,当日我送你香念珠时,你掷而不取,现在到了取的时候了。”
黛玉道:“我自也是有,那条你留着吧!”说着竟从怀里取出了一条来,宝玉见了竟果和自己的那条是一样的。
宝玉问道:“你如何也有?”
黛玉笑道:“是他出征之时送给我的。”说着脸颊绯红,大家也都会心一笑。
却说过年大家都是可闲的,却唯独凤姐是最不得闲的,一时跑上窜下一阵忙乎。好在有平儿的帮忙才的了闲,忙忙碌碌才将这个年给好生过了。
凤姐也看出了贾府再难跟以前一样富贵喷油了,如今这般也是难以维持心下不免伤感。但在贾母跟前自是不可表露的,也就强颜欢笑一回把年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