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绝……
她的嘴唇张合念出这个名字,唇齿间轻轻的吐气,这个名字就久久的留在了自己的心口萦绕着。
真是奇怪的感觉。她猛然的站起身,皱着眉头,第一次,有一个人让她这样的轻易记住。
不过是一抹伤痕,怎么能让她记得那么深?
懊恼自己平静的心湖有涟漪泛开,偏安静甜美的表情里多了不属于平日她的不悦。
沉默的躲在了树林里,一个人背靠着高大的树木坐着,直到日头西下,天地间染上了橘色的纱雾,她才决定去做自己要去做的事情。
背阳的山坡,松软清新的草地,萧郁默默的挖着泥土,一捧,两捧……都堆放在左手边。
“你在干什么?”温和的嗓音打断了她的动作。
有些受惊的抬头,她倒抽口冷气。
大眼瞪小眼,空气在两个人之间凝滞。他的身影遮住了夕阳最后的光亮,她的瞳孔中只剩下了这个白色的少年,额前的发丝细碎的遮盖住他略微带着浅褐色的眼睛,只有在他这样低下头的时候才能看到他清澈如同深山清泉的眼眸,深深的眼窝,虽然父系这边的基因强势让他整体看起来都像是一个黄种人,但是他依然继承了他母性那边外国人的深轮廓,直挺的鼻梁更像是希腊神话中的美少年,单薄的嘴唇抿着疑惑的线条……
她扯扯嘴角,慢吞吞的又地下了头,“在埋东西。”
“你的?”他这次干脆蹲在了她的身边,指了指地上被黑色塑料袋包裹好的一个东西。
淡淡的阳光的味道一下子窜入了她的鼻腔。萧郁不自觉的和他隔开了一点距离继续挖土,模糊不清的点了点头,“嗯。”
“你讨厌我吗?”他侧着头声音有些沉闷。
再次看他,她嘴角努力勾出微微的上扬,显得自己不是那么的孤僻怪异,“不。”她蹦出一个单音,这是她仅能说的话。
“唔,我叫沈绝。”他伸出手,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那样单纯无害的笑容,让她怎么也没办法将他从白日里看到的那抹抑郁到让人想要尖叫的伤痕联系在一起,她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他用左手摸着自己的脸颊,奇怪的看她。
“不。”
“除了不,你还会说什么?”他撸起了袖子,似乎是想要帮她挖土。
“别动。”她有些紧张的拉住了他的手腕,白白的有些像是上等奶油,修长的手指让她对自己脏兮兮的手显得有些自卑,尴尬的,闪电般的抽回了手,十根手指羞涩拳成了拳头,她别开了脸,专注的看自己刚挖好的泥土堆。
她不明白,为什么对他会感到紧张,更不明白,他为什么回来到自己的身边。
皱着眉头,她努力专注的在手下的泥土上。
“……你似乎并不欢迎我到来。”他的叹息细微,更像是一根羽毛那样轻到让人察觉不到。
可萧郁却对他的叹息而感到了深深的内疚,机械的,扭过头,她对上了他的眼,那双沉寂的几乎可以溺死人的眼,她心底微讶,明明刚才还是那么的清澈……
“没有。”她低声的解释,在他要站起来的时候。
话音刚落,他又蹲在了她的身边。
“嗯?”
“是惊讶。”她如实的吐露。
“嗯?”他更不明白。
明明是高高在天上的人,为什么突然的会降临在她的身边?他不是神出鬼没吗?他不是从来不和任何人说话吗?而每当说一句话,都会让所有人都会兴奋到给认识的人不认识的人炫耀大半年,为什么会对她说这么多话,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她不敢深想,更怕自己多想,只有勾下头继续挖土。
“你不应该来这里的。”天色已经暗沉了下来,最后一抹阳光也被远山吞噬,暗淡的光明渐渐的被黑暗笼聚淹没。
而他并不属于黑暗……
“你呢?”
长久之后的沉默,他轻声的反问。
萧郁阴郁的笑了笑,“我是。”
他点头,站了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土,慢慢的把衬衣的袖子一折一折的拉下来,在转过身要走的时候,他居高临下的对她说,“是的,白天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
她诧异的抬头在最后一抹光芒被吞噬的瞬间看到他脸上的奇异神情,耳边响起了他的声音:
“你是一个世界,是只有一个人的孤独世界。”
他转头离去,夕阳西下拉长了他修长的身影勾勒出惊心动魄的魅力。
而她看着他离去,唇畔多了十六年来的第一抹温暖的笑意。
她是世界,而他是撕裂世界平衡的一抹伤痕!
再次低下了头,手指刚触及潮湿的土地,风中传来了他细微的叹息:
“萧郁,你怎么会忘记我?”
手指扣入了泥土,青草的清冽突然的刺入了她的鼻腔,记忆中一抹灰暗的血腥封印,缓缓的,缓缓的像是一张深红色的大幕拉开了她深埋在心底的阴霾——
半年前,似乎故事就发生在半年前。
有淡淡的血腥从封印的记忆中飘逸而出,她闭上了眼睛,源源不断的记忆从大脑深处全都冒了出来。
本来她也曾快乐,有着普通女孩的秘密与甜蜜的幻想,偶像,零食,流行歌曲,她也曾经喜欢……
对,是曾经,曾经天真的在脑海里描绘自己的蓝图与幸福,白纱,王子……
只是她不知道,这个错综复杂的大都市就像是一个迷宫,谁也不知道踏错一个弯路是不是就会遇到死亡与阴霾——
一个平常的晚上,九点补课结束后背着书包往自己家赶。
“唔,好饿呢。”扎着马尾,稚气的摸着肚皮拉了拉书包的肩带,目光很自然的看向了抄近路的小巷,虽然没有路灯,但是今天晚上的月亮又圆又大,照出了她清澈而又单纯的眼瞳,而且白天也很安全嘛,似乎没什么问题呢!
想了想后,她理所当然的抄了近路。
不知何时圆月飘上了朦胧,阴霾遮蔽了明亮,一步步的走过不曾发觉最后的光明也被高大的楼宇所吞噬。
寒光乍现,她停住了脚步。针刺般的疼痛瞬间侵入大脑,她侧目,风吹过,云散,清冷的光辉撒过阴暗的角落,她看到一个少年瞪大眼,黑瞳反射过自己的茫然,而他脖子上的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刃更是刺伤了她的双瞳。
一种不好的预感突然袭上心头。
“哎呀,哎呀,小姑娘,你运气可真不好呢。”
一股大力拧痛了她的胳膊,萧郁吃痛的扭头看,发现一个高壮的男人狰狞的笑着站在她的背后。
惊恐的倒抽口气,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少爷,你的命真好呢,临死前还有一个小姑娘给你陪葬哦。”黑暗中的人拿着利刃拍了拍少年的脸颊。
萧郁觉得肩膀上传来的疼痛要拧断了她的呼吸,瞪大眼无法反应。
她立刻明白了自己遇到了什么事情!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冰凉而又刺骨的东西顶住了她的后脑,瞳孔缩成了一根针,她的大脑顿时有炸药爆炸。
为什么?
为什么她会遇到这种事情?
“不,不要……”本能的呻吟乞求,她战战兢兢的回过脸颤抖着露出向死神谄媚的笑脸,不期然的对上那个漆黑的可怕的黑洞,那个从来都只是从电视上看到的可怕东西。
哽咽,截断了她的呼吸,萧郁感到脸上有湿润滚落。
她不要,她还有没有看完的电视,她还有看了一半的小说,她还有很多话没有和爸爸妈妈说,她还有很多秘密没有和朋友分享,她还有……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
她懊悔着,为什么自己要抄近路!
为什么不走自己平日里熟悉的大路!
为什么偏偏是今天要走这条路!
该死的,她为什么要停下,为什么要回过头!!
眼泪无法抑制的滚滚落下。
“金,不要用枪,会引来警察的。”那个拿刀的男人侧了侧脸指了指一旁停的车。
叫金的男人咧嘴一笑,收起了那个可怕的凶器,扭着她压上了那辆小车里。
她不去!
她不要进到那个让她随时可能会被吞掉的可怕车厢里。
她想挣扎,可是腿脚发软不听使唤,更害怕自己的挣扎会引来对方的不满然后杀了她。被塞了进去,她表情剩下了麻木,接着就听到有个柔软的脑袋撞在了她的肩膀上。
“害你被卷入这个事件,真是很抱歉。”凉薄而又有礼的嗓音得体而又温和,可在她听来却是无法遏制的恼怒。回眸瞪他,她颤抖的低声吼叫将自己的恐惧毫无保留的发泄给他: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他不死远一点?为什么他要在她出现的时候才发生这种事情?
面临生与死的临界点,人的自私与尖锐以及软弱毫无保留的倾泻给与自己同等地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