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时候赚灾难钱的顾敏敏当然没有那么简单放过。
她让秋菊查了查哄抬物价的那几个商家，然后将名单直接送给了林知县和黎昕。
黎昕直接找了个元南郡情节最为严重的那位，以任意哄抬物价的罪名将人压入监牢，财产充公，所囤积的粮食全部转为赈粮。林知县也在普南城找了一个来杀鸡儆猴。
这种铁血政策还是有点效果的，在第二天粮价便跌了下去，唯一不好的是不少商家转而将粮食囤积起来，甚至不发卖。顾敏敏这时候则是开始约见了各个商家，软硬兼施。或许是因为有了前两位被拿来做典型例子的人，大家多多少少都同意将一部分的粮食拿出来卖，当然，人家口头上说的很好听，会把全部粮食都拿出来。不过想想也知道不可能。连续下了一个多月的雨，田地里的不少粮食根都烂了，更别提被洪水淹没的那些地区，估计都要颗粒无收了。
不过何知府已经上折子向雁王阐述了这一整个清醒，想来政策很快就会下达。
顾敏敏自己也下令将家中的粮食，除了全家人三个月的食用，其他一同平价卖出去，金家、高家同她一起。在赈粮到达之前，顾敏敏他们也下了命令，他们售出的平价粮食一家最多购买10斤，还按照丁册来对比。几个郡的知府也跟着将府中的银钱下发，将粮仓里的粮食开放。最倒霉的莫过于那些囤积粮食的商家了，顾敏敏之前找他们的时候，他们还不肯卖，到后面粮价越跌越低，跌到了水灾之前的价钱，直接让他们亏了个血本无归。对于这些奸商，顾敏敏一点都不会同情他们。同她一样在水灾之前就买了不少粮食的高家、金家，虽然看似亏了，但是他们的善行也在群众之间传达开来。如今谁不说他们几家都是大善人，对于商家来说，这样的名声可是无价的。
在一个星期之后，朝廷的政策总算下来了。元南郡、松山郡等清河附近的十来个郡今年和明年都免税三年，朝廷还直接发放了二十万石的粮食。
持续了将近两个月的雨也终于停了下来。在乌云散开，阳光出来的那个片刻，整个普南城都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不，或许不仅仅只是普南城。
太阳出来，洪水褪去。在洪水过后，顾敏敏曾经去看了那些受灾的地方，然后被地上那些被水浸泡，变得浮肿起来的尸体给弄的直接吐了一地。
水灾过后，必须注意的便是瘟疫。幸好雁王在这方面做得还不错，连同赈灾粮款一同下达的还有不少药材和粮种。房屋倒塌的人家还可以领到一份修葺房舍的价钱。也幸亏这两年来国库充盈，雁王才能够这样财大气粗。百姓们无不喜出望外，高呼万岁。
灾害过去必有瘟疫，这是几千年来，大家用鲜血和人命所总结出来的经验。因此朝廷这次下发的药材可不少，每天都衙役在大街上喊着一些注意事项，那些死在洪水中的尸体也都在第一时间烧了，普通老百姓们也用雄黄、艾草等东西熏屋子。出现瘟疫症状的也都在第一时间隔离了，在药材足够的情况下，那些病患大多数都痊愈了，也有一些没有熬过去。总的来说，控制得还算及时，瘟疫并没有传染开来。在头几天听到瘟疫的例子后，顾敏敏后面所听到的就不多了。
普南城虽然没有淹水，但因为流民的涌入，也不得不注意起了这个问题。
顾敏敏他们家中每个人都是每日都得灌上药水，穿的衣服都得用热水洗过，特别是团团圆圆。两个小孩子才一岁，正是娇弱容易感染的年纪。这几日中家里的下人们可谓是辛苦了不少，每日都得把地板拖得干干净净的，洗后屋子还用药材熏了熏。
顾敏敏洗澡所使用的还是方嬷嬷拿出来的药浴，每天泡的她感觉自己身上都是一股浓厚的药味。
在这段时间，他们基本都是闭门不出，也没有什么人会上门来。
直到快八月份了，水灾过去了好些天，人们的元气也养了出来，普南城这才开始重新热闹起来。
热闹的表现形式之一就是又有人开始上门走动了。
可惜顾敏敏一家却无闲去招待，因为他们一家子也得开始准备去江平了。在离开之后，顾三福他们所住的那个三进院子算得上是公家的，所以他们只能将自己一些不带走的东西放在顾敏敏的府中。
顾敏敏在这里的产业有甜点屋，也有如怡坊，必须得留下几个心腹下来。
红云和春桃她是肯定得带身边的，秋菊的话倒是不必担心，在她知道顾家要去江平后，便开始逐渐培养一个得力的手下，到时候她便可以随顾敏敏一同离开，普南城的这些，暂时交到那人手中。
顾敏敏取笑她道：“到了江平，你可是又得从头开始了。”
秋菊倒是很自信，“就算从零开始，我也可以继续帮姑娘闯出一片天。”
在商量过后，原惜柔和她的妹妹袁宁留在府中，帮顾敏敏照看这里的产业。在这之前，之前一直在小庄子里袁宁也回来了。一年过去，谁还会记得当初那个原家大小姐身边的一个丫鬟，在原家已经灰飞烟灭的情况下。袁宁是以原惜柔在路上救的义妹的名义留下来的。
有她们两人在这里，顾敏敏也会安心许多。
即使到江平，如怡坊的账本每一年都还是会送到她手中。
在将如怡坊和甜点屋安排好后，顾敏敏也开始安排她的行李。对她来说，绫罗绸缎那些东西还没有她的书重要。全部带走的话，并不现实。她只能忍着心痛，从中挑选了一部分。一些特别喜欢的舍不得带走，只能小心地收藏起来。
为了这些书籍，她甚至还专门让一个下人每个一段时间就将这些书拿出来晒一晒，不时检查一下。
衣服和首饰这块，有春桃帮她收拾，方嬷嬷则是开始挑选一同去江平的人。爹娘那边，顾敏敏并没有插手，直接让张翠玉管理。
因为行李太多的关系，他们这次决定走水路。走水路花的时间比坐马车要更长一点。
顾敏敏这边除了方嬷嬷、春桃、红云、秋菊，另外还有两个二等丫鬟，两个粗使丫鬟。团团圆圆合起来一共有四个奶娘，四个大丫鬟，四个小丫鬟。张翠玉和顾三福身边则是带了两家的陪房，张巧和另一个厨娘也是在的，还有四个打下手的，合起来，人数也是不少。剩余的则是到了江平后，再去买几个使唤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还真的是会上瘾。大概是因为她之前帮了黎昕一把的关系，在得知他们离开的日子，黎昕甚至派了四个手下去护送他们。按照红云的说法是，那几个，一看就是手上有过不少条人命的。虽然她自己这边也有几个好手，毕竟出门在外，能够多一份的把握总是好的。
最可气的要数黎烨了，他居然大吃一惊表示：“你真的要和你爹娘一起走啊？你不是喜欢我哥吗？”
顾敏敏忍了忍，终究没忍住，直接将书朝他的头狠狠扔了过去：“谁这样败坏我名节来着！”
她明明再安分守己不过了好吗？
黎烨也很惊奇：“不喜欢我哥的话，你帮他那么多做什么？”
顾敏敏冷笑道：“我明明是帮老百姓的，你哥是个好官。”
黎烨总算不纠结这点了，算是接受了她的理由，开始夸她那篇文。
送走了他以后，顾敏敏立刻让人去查一下，是否有她和那位黎将军的流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以前传流言的都被她整治得太厉害，导致普南城内竟无关于她的风言风语。
秋菊则是给她泼了泼冷水，“姑娘，那是因为对方是黎将军才没人传的。普南城里有意攀附黎将军的那么多，若是传了姑娘和黎将军的流言，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姑娘。”
顾敏敏嘴角抽了抽——原来是因为不想多出她这么一个情敌吗？算了，反正没有就好。在离开之前，顾敏敏也弄了一个小聚会，把相熟的一些朋友都邀请了过来，这一走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回来，至少也是要两年以后。到那个时候，这些认识的小伙伴们恐怕有好几个都已经结婚生子了。
她让张秋红和王小玉也与她们结识了一番，也算是给他们找个靠山，毕竟她人不在后，威慑力肯定有所下降。张秋红和王小玉这两年下来，人情往来上也是历练了一番，在几个小姐们面前并不露怯，大大方方地和大家打招呼，说笑，倒是让人高看了她们一眼。
顾敏敏前段时间做了不少的胭脂，在这次聚会中也当做礼物送了一些出去。
她又吩咐原惜柔记得每个月给顾老婆子送去一两银子、米和棉布，逢年过节的时候再送上一点礼物。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一家人便踏上了去江平的旅程。他们一共用了整整十辆的马车拿来装行李。他们一大早就起来，仆役们都忙着将行李装车。弄了好半天后，才正式起航。之后又坐了差不多半天的车子，才到码头。雁国本身就存在着水驿，前段时间赈粮的运输就是靠水路来的。
作为县君，在水驿那边有空闲的船时，顾敏敏他们是可以使用的，只是得非公务的话，就得缴纳一定的银钱。称作官船肯定比自己去租商船要安全多了，盗匪一类的也不会不长眼犯到他们头上。
顾敏敏一共租了三艘的船，大概有一艘是拿来放行李的，顾三福带着一些仆役坐了一艘船，张翠玉带着顾敏敏和团团圆圆则是另外一艘。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顾敏敏在船上闲着没事的时候，或是看书，或是将风景给画了下来。水上的风景也就是这样，没一会儿就看腻了。
顾敏敏干脆回船上她的那个房间休息。
直到春桃突然带着一点的小兴奋喊她：“姑娘，快出来。”
顾敏敏看书看得有些晕，走了出来，却发现风景已经不一样了。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洒在沿岸的屋子上，增添了几分朦胧的美感，街上人流如织，偶尔还有马蹄嘶鸣声，热闹非凡，繁华不下顾敏敏曾经去过好几次的江平。周围也不再是一开始那样他们孤零零的三艘船，船只林立，顾敏敏更是看到了好几艘精美的画舫。隐隐约约可以看见船上之人窈窕的身姿。
悠扬的乐声隐隐约约地传来。她好奇望去，却听到如泣如诉的歌声丝丝钻进耳中，凄清委婉，动人心魄。
顾敏敏从未听过这样的歌声，仿佛深入人的心灵深处，连骨头都要起鸡皮疙瘩了。
她突然总算猜出这里是哪里了。
“州古城。”
除了州古城，哪里还有这样的风景。她早在书上就曾经窥得其中三分的风光，那些充满脂粉气的画舫恐怕就是所谓的妓船吧。
顾敏敏看见不少乘着小舟的人，慢慢靠近画舫，然后笑着掀开粉色的帘帐，走了进去。
张翠玉看见她走出来，皱了皱眉，说道：“早听说州古城的画舫是一大风景，如今来看，实在有些……”就算之前只是普通的农妇，张翠玉平时也是十分守规矩的，自然对于这样伤风败俗的场景不是特别喜欢。
顾敏敏笑道：“都说是风景了，娘担心什么，权当是见识一下世面罢了。”
“这种世面不见也罢。”自己的闺女看上去对这个很有兴趣，张翠玉忍不住忧心起来了，她直接下令船夫远离那几艘的船，仿佛那些画舫是洪水猛兽一般。
顾敏敏自然不会在这种问题上反驳她，虽然她对于这里的歌妓有点兴趣。要知道州古城出了名的名妓有不少。她想起自己去年还说要和沈墨一起来州古城一趟呢，只怕要延后了。在沈墨回到江平后，因为距离遥远的关系，两人的通信频率也减少了一些。
张翠玉一声令下，船夫自然无不听从，虽然不少人心中都有几分的惋惜。就算不去玩完，看看也好啊。
船只缓缓地开着，但因为河畔上画舫不少的关系，远离了这艘，很容易又遇到另一艘。唯一的好处是他们这三艘船都明显有官船的标记，那些画舫倒也不会不识趣地凑上前来。
春桃和红云同她一般，都没见识过这些，都好奇地看着。
突然之间，一艘精美的画舫上，一个衣着华丽的少女掉入水中——不，与其说是掉，不如说是对方自己跳下去的。
那少女在水中挣扎着，却没有发出呼救的声音。
画舫上甚至没有人去救她。
顾敏敏可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一条人命在自己面前消失，加上那位少女距离他们也挺近的，便让船夫迅速开过去，然后便有两个善水的侍卫跳下去将她救了起来。
张翠玉并没有反对她这一做法，即使那姑娘一看就是出身风尘。他们救的还算即使，救上岸后，方嬷嬷压了压她的胸口，几口的水直接从那少女的口中喷了出来。
虽然因为落水后很是狼狈，但救上来的少女大约十八岁的样子，容貌绮丽，身上粉色的衣衫被水浸湿，显出凹凸有致的身材。怎么看都是一个大美女。
在这姑娘被他们救起后，那画舫也慢慢靠近了他们。
一个风韵犹存三十多岁的妇人冲着她福了福身子，一个小小的动作就显露出那种难以描述的风情，张翠玉的眉毛皱的更深了，直接让顾敏敏先回房间休息。
顾敏敏听话地照做，慢慢走回去，打算去找团团圆圆玩耍。
耳边听到那妇人说道：“小女肖金华感念夫人大恩，救起我家女儿。”
张翠玉并不想和她多说话，冷淡回道：“既是你家女儿，那么还请好好照顾。”
说话的声音随着她的离开，渐渐变小。此时团团圆圆睡得正香，就连不时传来的管弦声音也没有将他们吵醒，睡眠质量好的惊人。
顾敏敏捏了捏他们白胖胖的脚丫子，偶尔戳了戳脸，婴儿睡觉的时候还会流口水，别提有多好玩了。
没一会儿秋菊走了进来，因为担心吵醒两位小主子，特地压低了声音说道：“姑娘，你知道我们救起来的那个女孩子是谁吗？”
顾敏敏示意她说下去。
“是州古城的四大名妓之一的苏嫣然。”
“刚刚那位夫人则是怡红院的鸨母苏丽娘。”
顾敏敏点点头，“那为什么苏嫣然要跳水？”而且都说是四大名妓了，想必也是摇钱树一只，刚刚她可是看的清清楚楚的，在苏嫣然落水的时候，那些人可没有下去救她的意思。
……不会是故意等着他们救的吧？
不能怪顾敏敏有这样的心思，在上次中毒事件后，她便学会了谨慎谨慎再谨慎。她直接喊来红云，让她这几日稍微注意一些。
现在天已经黑了，他们肯定会暂时在这里停靠一天，待明日以后再启程。因为靠岸的关系，今日的晚餐还是张翠玉派人去岸上买的，和普南城相比，州古城的菜要显得精致多了。一样茄子都要经过十多道的步骤，反正到最后顾敏敏是没吃出所谓的茄子味。不过偶尔换换口味尝尝鲜也是不错的。
她倒是想去岸上走走，但张翠玉在见到那位苏丽娘的鸨母后，一直绷着脸，向来宠顾敏敏的她，甚至驳回了这个请求，只是看顾敏敏恹恹的样子，最后才松口，等下次靠岸了，再让她去岸上走走散散心。下次靠岸肯定就不是在州古城了。
她只好退而求其次地让秋菊和春桃帮她买些小玩意。
却没想到秋菊和春桃很给力地给她带来了两幅九连环，只是两人都一脸的心疼，说一副九连环就花了她们十两的银子呢。
顾敏敏看了看，便知道为什么这九连环这么贵了，这两幅的九连环都打造得十分精巧，单单看样子就是一件艺术品。
她兴致勃勃地玩了起来。
在玩的时候，秋菊还向她说了一下她打听到的关于苏嫣然的事情。听说苏嫣然最近被大盐商包奇给看上了，包奇为了她可谓是一掷千金，为了博美人一笑，不知道买了多少的珍贵珠宝，只可惜苏嫣然性格高傲，始终对他不屑于顾。
顾敏敏边解九连环，边听秋菊在那边八卦，心里想着苏嫣然的跳水不知道和这个包奇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张翠玉过来看她的时候，见她在玩这个，脸色也缓和了一些，还笑着告诉她刚刚在岸上买了好一些她喜欢的菜，待明天就给她做几样她爱吃的吃食。只是毕竟出门在外，没办法像在家里那样讲究。
顾敏敏又不是那种爱计较的人，顺着她的话说自己想吃的东西，母女两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
张翠玉身边的一个丫鬟却走了过来，行过礼后，快言快语说道：“夫人，包奇包三爷请老爷去喝茶呢。不过老爷以晕船身体不适拒绝了。”
包奇，因为在家中排名第三的关系，所以又被人称作包三爷。他运气也算是不错，排名第三，偏偏头上的两个哥哥未成年便都夭折了，于是最终是他继承的家业。那丫鬟口中的喝茶，在这种地方，恐怕就是所谓的喝花茶吧。
张翠玉前面听到喝茶的时候，脸立刻黑了，待听到顾三福拒绝后才又缓和了几分。
不过包奇虽然被拒绝了，但还是送了不少的礼物过来。
张翠玉此时也没有心思坐在这里，转而去找顾三福。
顾敏敏实在不明白那个包奇的想法，这是在讨好她爹吗？可是她爹虽然在江平是六品官，但管的是农事这一块，压根和盐类无关，加上他们又不会停留在这个地方，讨好了恐怕也是没用。
想太多也想不出结果，到时间点后，她也就歇息了。
只是州古城这一片昼夜都灯火通明，管弦声不断，导致她睡得不是特别安稳。
迷迷糊糊睡到天亮的时候，又听到了一个消息：苏嫣然刺了包奇一刀，然后跳水自杀。到现在还没找到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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