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和走的时候,一时斜晖半洒了。他从那橘片茶中看出商机,走时将纷纷晒出的全都带走了。据他说,这橘片茶,可能比那些炒制的茶更要得客栈客人的欢心。
秦老爹和秦母听外甥儿这么说,都巴不得什么似的,欢欢喜喜地就给他装了去。在他们心里,大哥一直帮补他们很多,如今能为大哥家的客栈出一份力,自然是极愿意的。
他们却不知道,女儿那个制糖技艺,将帮助祝家走向更辉煌的道路。
由于纷纷的橘片茶都被父母打包给表哥了,她便又挑选了些周正个儿大的橘子,细细地剥了皮,除了皮里的白络。用剪子将橘子皮剪成细细地长条,又挑选着瓣大汁多的橘子瓣去了白衣,一一地摊在簸箩上,放在明亮的秋阳下晾晒。
之所以做这东西,完全是她一时心血来潮,却不想无心插柳了。
这一世来,做些精巧副食的手艺不知怎么竟然增加许多天巧。那些本来平常的东西,她做出来都平添了美味。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纷纷一边剪着橘子皮,一边哼着跟碧儿学来的曲子。美滋滋的。
“纷纷”,正当她沉浸在这样平静的美好中时,一声极细碎的声音传来。纷纷回头一看,就见阿宿巴在墙头上,只露了个脑袋。
这人,总是不耐走大门,墙有那么好翻的?
纷纷来到墙边,抬头问道:“你就不能走次大门?每次都翻墙。”
宿推朝着屋后橘子园方向望了眼,跳过墙来,轻笑着不在意地说道:“我这不是怕秦婶儿。”
纷纷不解,问道:“怕我娘什么?”
宿推忙摇头,岔开话题道:“两天没见你,还挺想的。”
你没人家时,你娘还不喜我与你来往;更何况如今,你再不过两个月,就要成为人妻了。
纷纷却不明白,他也有这样的黯然。忙说道:“你能不能正经点。”
宿推笑了笑,几分无奈。他随即将一只手中的山鸡抬起来,递给纷纷道:“给你的。”
阿宿送她这些野味吃是很正常的,不过以前都是直接和她在山里捉了,当下烤来吃。这时面对着这个在以往极其平常的山鸡,纷纷觉得手上有千斤重。
不过她终于还是接了过来,又对他道:“阿宿,三天后你来我家一趟。”
宿推眼睛蓦然一亮,却未等他问什么事,纷纷已自解释道:“表哥要开一个制糖作坊,想跟你合干。”
“我跟他又不熟,怎么会想到跟我合伙做生意?”宿推的脸色立即变得有些发黑。
下一秒,他的脸色又是一边,更黑了,“难道是你要你那表哥跟我合伙的,看我过的太穷吗?”
纷纷忙道:“你怎么这么想,因为那制糖技艺是我出的,要你跟表哥合伙,并不是看你过的穷,只是觉得你和表哥两个人一起会把生意做得更大。”
听她这么解释,他的脸色先是缓了缓,不过一瞬间仍旧是阴沉沉的,“这是补偿我的意思吗?”他几乎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纷纷静默了一阵,轻声道:“你以为是就是吧。”
他立即站得有些不稳,踉跄两步,低声厮问:“纷纷,你到底是中了什么邪,就这么看上那个姓任的。连你那表哥都不顾了,哦对了,这么快就把称呼改了,你以前不都是玉哥的喊那人吗?”
他洗的泛白的衣襟,在微风中轻轻摇动了两下,似也在响应他的问语。
纷纷明白他,却说道:“或许,这是前世的姻缘吧。”
宿推听了此话,只觉得脑袋一懵。如点漆的一双眼眸,也泛起些亮光。
她竟然陷得这么深。
可是为什么,在她对另一个男人陷得如此深的时候,他才发现,他自己对她陷得也是如此之深。
宿推忍住了,快速地转过身,却在转身的瞬间,一行眼泪划过脸颊,浸润在皮肤中。他提步走了,没有说三天后会不会来。
纷纷站在当处,直到秦母走过来问她道:“纷纷,提只山鸡站在当院里做什么呢?”
纷纷才回过神来,笑着说了声没事,放下了山鸡,洗了手就又继续去剪橘子皮了。
阿宿绝对不知道,她之所以想让他与表哥合作,也是因为知道他日后必会身居高位,定会以他的身份对这份生意有所助益和庇护。
纷纷剪着剪着,便停了下来,脸色也有些冷。
秦母洗过手,也过来帮忙,见女儿的神色,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不想做了?这些娘来吧。”
昨天三斤又来了秦家村一趟,转达了橘片茶在客栈内受欢迎的程度。
他和少爷傍晚的时候将橘片茶带到客栈,到第二天竟然每个客人饭后都点名要这样的茶。
所以昨天三斤来,除了带了一匹桃红棉布和几朵绢花以及一些鸡鸭熟食来做谢礼,在一个就是转达少爷的意思,希望纷纷继续做橘片茶,他们在客栈里代卖。
意外之中能有这份收获,纷纷已经很高兴了。但经过思考,对玉和的这个提议并未接受。只是将橘片茶的晒制方法告诉了三斤,他们可以单雇人做着橘片茶。
三斤倒不敢做主,只是要回去请示少爷。
纷纷当时也没说什么,不过想到他们客栈出茶肯定快,若用晒的,定是要来不及的。想了一想,便又交代三斤道:“若是供不及,可用烤制代替晒,直到水分全干了就行。不过烤的,应该比晒的要差些味道。”
三斤记下了,秦老爹又给他摘了好几筐的橘子,装上了车,三斤便回去了。
临行前,纷纷又对他道:“三斤,回去记得跟舅舅说,那橘片茶沏时加些白糖,味道也不错的。”
三斤似拍马屁,又似真的很崇拜道:“表姑奶奶,你真是神仙一般的聪明,今早连咱们夫人都跟老夫人跟前夸您了呢。”
纷纷听他这话,倒真是开心的笑了。上辈子,舅妈在姥姥跟前抱怨她就好了,真没想到会有被她夸的一天。
这时母亲的问话,让她想起昨天的事来,脸上便带着了笑容:“娘,不是烦了,只是有些事……”
秦母看见那山鸡就知道刚才谁来过了,听女儿这么说,倒也不敢顺着她的话说下去。纷纷她现在心中有了之维,她也时常会担心这个不长性的丫头没多长时间就又跟着那个宿推粘一块去了。
所以所有关于宿推的话题,秦母都不搭腔。这时也是转了话题,就着橘片茶说起了大舅家的客栈。
纷纷本来是因为阿宿刚才的样子,觉得自己太无情了,跟母亲聊了一会,这种感觉倒是减少不少。
母女二人一边剪橘皮晒橘片,一边说些家长里短,倒说了很长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