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奶奶呢？”
何乐不喜欢杨柳，长着一张人家欠她几万两似的的脸不说，还觉得委屈想了断自己的命。反正，何乐就不拿正眼瞧杨柳，就算今日的她真的跟前两日比看起来有一些不对劲。
杨柳拿着何乐干净的裤子就那么陪着站了一刻钟，腿酸了不说，肚子也饿了。何乐因为哭的时间有些长，这嗓音就已经很是不正常了，丝丝哽咽，就好像杨柳把他怎么了一样，这要是让江氏给撞见，指不定就把她说到地上去了。
“刚出的门。”
杨柳多的话没有，这在何乐看来就已经很不正常了，刚进家门的那两天，杨柳可是一言不发的，还动不动就拿那双愤恨的眼睛瞧着他。今日整个人亲切了不少，而且脸上的神色也柔和了不少，可没把何乐看傻。
杨柳看何乐安静了下来，就上前帮着换裤子。看到被他用来当手帕用的衣袖子沾满鼻涕，杨柳无奈地皱起小眉头，没说什么再往箱子里抽出一件何乐的衣裳来。何乐也没反抗，肚子应该是饿了，就那么静静地躺着，小嘴含着自己的小食指头。
收拾好了何乐，杨柳又忙着把被尿湿的席子卷起带到院子，挂在绳索上。今日的太阳是有的，时间也还早，太阳光显得有些温和。
“我要奶奶。”
杨柳没个怨言就把何乐的烂摊子给收拾干净妥当，这才站起身捶捶自己的腰身，一边的何乐又开始闹腾。
杨柳也没太在意，她还能指望四岁的孩子能有多安静？
何乐见杨柳也不搭理自己，哭闹也是白搭，遂踩着小脚丫跟着杨柳进了厨房，他的小肚子可真是饿了。虽然何乐不明白今日的杨柳怎么看怎么不对劲，他就趴在灶台边盯着杨柳起火煮饭，时不时还伸出小手帮忙添柴火。
这边的何善从镇上卖完猪肉回来，今天只杀了一头猪，所以卖得也就比往常快得多了。何善在镇上有专门的卖肉场，这都是要交地盘费的，一个月交上几十个铜板，再来就是交税。扣掉这些小成本，何善一个月赚得的纯利润还是挺高的。所以在何善的家里才能有杨柳眼中满意的庭院。
“娘，乐乐。”
何善进了门，放下肩上的包裹，朝着厨房喊着。他一直以为这个时候能在厨房做饭的也就只有江氏了，而且身边必定还得带着何乐这只跟屁虫。
何乐从厨房跑了出来，杨柳做的稀饭飘出淡淡的香味。何乐朝着何善招了招手，“爹爹，乐乐要糖。”
何善从镇上卖肉回来都会习惯性给何乐带颗糖，何乐这也算是明白了，只要何善从外边回来他就会有糖果吃。虽然他压根不知道自己爹每日凌晨几个点就出门做的都是什么事情。
何善的目光不太放心地放在里面那个房间门上，门是开着的。他从兜里摸出两颗糖交到何乐的手心上，“乐乐，她呢？”
杨柳说是被买进家门当何善的媳妇，可是何乐不喊她为娘，何善也不拿她当自己的媳妇，更多的是当女人来使，说的难听一些，就是一个丫鬟。杨柳的任务就是照顾这对父子的吃喝拉撒！
何乐挥着手上的两颗糖，何善是有意想给杨柳带一颗的，只是想起杨柳昨日做的那件傻事，何善才觉得没那个必要讨好，也就把两颗糖都给了何乐。
“她在那里面呢。”
何乐指着厨房，小脸笑得合不拢嘴。何善笑笑，摸了摸何乐的脑袋顶就折进了厨房。他可不相信杨柳会亲自入厨房，昨日还闹着不活的人，今日怎么就有那个心思？何善是一百个不相信啊。他心里只有一个肯定，那就是江氏把杨柳给逼进的厨房！
“快好了吗？”
何善本来是想问问杨柳手上的伤恢复得如何的，这突然见到杨柳像变了个人一样，脸上的神情就让何善觉得很是不对。这出口快了些，给问成了饭好了没有？意思就是自己肚子饿了想吃饭了呗。
何善走路脚步轻，他进厨房杨柳可没注意到，他突然开口说话着实把杨柳吓了一跳。杨柳猛得抬起头，看着厨房门边上站着的高大人物，按着那些少得可怜的记忆上来说，眼前的这个人也就是何善了。这第一眼的感觉跟何善的名字还真是不搭。宽厚的身板；乱糟糟的头发，感觉几百年没梳理过。粗犷的脸庞，胡子拉碴的脸面。怎么说呢，杨柳对这人的第一感觉就不是特别舒服。
“还得再等一会。”
杨柳也不是话多的人，说该说的话，别人问什么她答什么，不少说也不多说。杨柳也知道何善是从外面刚回来，还想问些话关心关心，但是想想觉得没个必要，她跟他只是用钱搭建起来的夫妻，关系脆弱地不堪一击，指不定哪天就说再见了。
何善也没再说什么，转了个身便出了杨柳的视线。何善这心里就觉得特别别扭，杨柳这算是怎么情况？洗心革面？
何善这边还摸不着头脑呢，何乐就走过来了，两颗糖果可是让他高兴了老半天，“爹爹，小花说我是没娘的孩子。”，小花是邻居家的孩子，跟何乐从小玩在一块。
听了这话，何善觉得特别不是滋味。给何乐找个后娘何善不是没想过，只是一直没让他碰到一个合适的。而且，何善一直担心要是后娘上门来不把何乐当成自己亲儿子来对待，那这样的媳妇找来又有什么用？可是江氏可不这么想，她单纯就想给何善找个女人，只要是女的就行。何善这个条件还能找更好的？那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了。
何善无奈地叹了口气，摸了摸何乐的脸蛋，“乐乐有爹，有奶奶，这样就够了，是不是？”
何乐在何善的面前向来表现得很乖，从来不轻易给何善添乱子。因为何乐很聪明，他要是在何善的面前耍性子，每日一颗糖就成了不可能。何乐笑笑地点了点头，没有娘陪着不是也活到这么大了吗？
何善欣慰地拿着下巴摩擦着何乐的小脸蛋，让何乐一阵痒，发出咯咯笑声，稚嫩，欢乐。
杨柳给煮的地瓜粥，谁叫那个小厨房里摆放最多除了柴火剩下的就是番薯了呢？杨柳都觉得何善会不会有些吝啬？这杀猪的就不会带些肉回来？
“可以吃了。”
餐桌跟厨房相隔一个院子，穿过院子就到了。杨柳收拾干净桌子，细心地把粥用碗盛好。何善和何乐两个人的关系似乎很是不错，在杨柳看来就是这样的。何乐跟何善在一块笑脸不断，这样没了娘的孩子还有愿意陪着他乐的父亲还是幸福的。至少还有人疼不是？
何善把何乐挂在脖子上就进了来，看着桌子上别样的粥，愣了愣。江氏煮的都是米粥，味道奇怪是奇怪了点，但是何善一个粗大汉也没好挑剔的，都能吃。
“爹爹，那是什么？”
坐在何善脖子上的何乐看到桌上木碗里盛着的米粥里面还混着番薯，跟往常自己奶奶做的米粥实在有些不一样，他也就好奇地从何善脖子上爬下，不顾杨柳，抓起筷子就跃跃欲试。
何善余光看向杨柳，此时的她正拨弄自己的头发，看样子比前两日贤惠了不少。何善这心头就一阵的别扭，自己娘拿什么逼她了？
杨柳也没说话，静静地坐着，连吃饭都那样小声，感觉她好像就不存在一样。杨柳的这些行为让一边的何善不知该如何适应，身上的所有神经都显得不自在，心里的某个角落居然还有些许的温暖。
此时的江氏从外边回了来，手中小心翼翼地抓着几颗鸡蛋，神色慈爱了不少，“阿善啊，今儿这么早回来？”
这边的江氏进了门还没注意到一边的杨柳，对上何善就一个劲的关心，眸子里似乎只有何善。
“家里的鸡下了好几颗蛋，终归是下了。这前几天硬是憋不出一个蛋来，让我这个急呀，还以为是以后都不下蛋了呢。今儿一起来我就匆匆过去探了探，还真给摸出几颗蛋来。晚上给你们爷俩煮上两颗，营养高着呢。”
何善笑笑，江氏对何善的疼爱可不是一点两点的。这老伴走得早，江氏就这么跟着何善过了好多年。江氏一直觉得何善的命就像她的命，苦得没法咽，接连丧偶。
“娘，先喝粥。”
杨柳的粥煮得就特别入味，何善算是喜欢上这个味道了。他起身接过江氏手中的鸡蛋，也就三四颗的样子，江氏保护得算是小心翼翼的，生怕那个不小心就掉地上一样。
江氏赶回来就是要给何善父子做早餐呢，这自己都还没下米哪来的粥？江氏可没指望昨日还想着寻死的杨柳会做。
江氏的目光就在那么一瞬间移到一边的杨柳脸上，这死丫头今日看起来怎么就那么不一样？桌上摆着的粥真是出自杨柳的手？江氏是知道何善一个大男人就从来没下过厨的，不是何善不肯做，是江氏不让。在江氏的观念里，男人是忙赚钱的，女人是给男人洗衣做饭的。
“阿善啊，这谁给送来的粥？还是你在镇上给买回来的？娘不是跟你说了吗？别浪费那个钱，这能省一点是一点。你杀个猪卖个猪肉的也不容易，每天都那么早起来出门赚钱，娘这心里头都觉得替你委屈。哎，你说乐乐他娘怎么就那么没良心，这说走就走的。抛下你们俩，这日子过得可真够让娘心疼的。”
江氏把话头说到了何善的前妻上。杨柳听着也没个反应，反正她只是需要一个地方安顿而已，等熟悉了，赚得钱了，她就按着江氏所说的还她那二两银子，净身出户，另谋好人家，反正她跟何善也没举行什么像样的拜堂仪式，他们压根谈不上夫妻。
何善拿着那双眼睛瞅了眼对面坐着的杨柳，她就是低着头安静地吃着粥，脸上的表情淡定地如一波清水。何善心里嘀咕了一下，杨柳今天吃什么药了？怎么感觉跟变了个人一样？还是他想太多了？
江氏总算是将注意力放在了杨柳的身上，那两只眼睛往杨柳的身上就那么一放，带着讽刺的意味说道，“我想该不会是杨柳给做的吧？杨柳才来第三天，这还在闹情绪呢，对不对？”
自从杨柳割脉自尽事情发生后，江氏就特别不待见这个儿媳妇。她有种双手毁了何善的感觉，这两日晚上都让她睡不好觉，就是让杨柳这个臭丫头给闹的。
何善笑笑，“娘，是她做的。”
何善也不知道为什么，本来他没打算替杨柳说话的，这一不留神，嘴巴就给说了出来。何善平日里就不是特别爱说话的人，除了卖猪肉要开口喊话。
何善的面上胡子拉碴也是为了屠夫这个职业做的表面形象，他一个村里人跑去镇上卖猪肉，如果不表现得凶悍一些，说不定就被人欺负了。
江氏怎么也不相信，她可是尝了粥的味道，那就很是符合她老人家的胃。可是，这怎么会是出自杨柳之手？说什么她都不相信。
江氏今早出门头都没敢抬高，这外面说杨柳不好的人可多得去了。江氏听得多了，脑袋也疼，买了这样一个儿媳妇真是上辈子造孽啊。江氏说要退货，杨柳家说死都不退。江氏这口上也是一百个后悔，但是后悔又有什么用？只能往心里吞呗。
“说不好就是偷谁的钱出去买回来的。昨日还想着死呢，今日就跟个人一样讨好我们？杨柳啊，人可不是这么做的。我不知道你娘是怎么教的你做人的道理，但是在我们家，你这些小把戏真没用。”
杨柳也不说话，就那么一直保持一个姿势静静地咀嚼粥里的美味。杨柳知道江氏对她有意见，而且对她是极度不待见。人老了，话多挺正常的。杨柳不反抗，也不解释。她的表情和反应都让一边的江氏觉得像是在做梦，这像话吗？昨天还闹着不活呢。
江氏这心里算是犯着嘀咕了，也没再说话，好像也犯不着。早餐就在一阵安静中过去了。
杨柳自觉收拾了碗筷，这种种行为着实让江氏给吓了一跳。江氏把何善拉到一个角落，小心问道，“阿善啊，她真是杨柳？”
何善也是还没消化杨柳的这些变化，同样是摸不着头脑。按理说杨柳是不会做出这些事情的人才对，怎么今天就跟变了个人一样？而且帮了何乐收拾烂摊子。反正一句话，何善就是想不通。他对着江氏摇了摇头，“娘，我还想问您呢，您是不是在背后跟她说了什么？”
江氏平时就是嘴多，这说出来的话也不一定就是心里话啊。江氏皱了皱眉，她虽然是很乐意见到杨柳这么做，这样的杨柳对她来说无非是一件好事。以后何善就有人照顾了，她也没什么可担心的。江氏就是怕杨柳葫芦里卖了什么药，把她老人家给迷糊了。
“阿善啊，听娘说，对付她，我们要多提个心眼才是。谁知道她背地里又给耍什么花招？我们家向来都是淳朴的，作风也是正得很，这突然来了这么一个折腾人的女人，外头该怎么传我们？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我这个老太婆虐待儿媳妇呢，你说，娘这命怎么就这么苦呢？”
江氏念叨来来去去都不忘自己命苦。说实在的，江氏的命还真挺苦的。生了三个孩子，自从老伴死后，愿意让江氏一同过日子的也就何善了。另外两个孩子，那简直养的就是白眼狼。何善在三兄弟里排行老二。
家里的老大叫何良，家里的日子过得还算可以，就是不太近人情。当时何善的家里那才刚起步，那日子过得紧。江氏本想着就靠大儿子来享享清福，这话才到嘴边呢，老大就给拒绝了。江氏当时没气出个病也算她命大。
老三叫何水，江氏生养的三个孩子里头就属老三日子最清贫了。这三顿就没个饱腹的，江氏也省得去老三家遭罪。江氏活了这大半辈子，养这些个儿子不就是希望他们长大后有出息了能反过来照顾自己吗？可是这结果寒心得让江氏算是看明白了。
何善也是江氏最为疼爱的孩子，三个孩子江氏从小就比较偏爱何善。何善对江氏那就是一百个顺从，江氏说什么，何善就从没有做过反抗的。何善面上看起来虽然凶神恶煞的，这心地好得很呢。
江氏就这样去了何善家过起了余生的日子。江氏是看着何善娶媳妇生儿，而且何善勤奋啊，赚的钱也就越来越多。虽然比不上那些村上的富豪，但是养活一家人那就是绰绰有余的。好景不长啊，这儿媳妇的命怎么就那么短，这走的是一条活生生的命，何乐还那么小呢，江氏可没少哭。
何善简单地笑笑，没觉得事情有江氏说得那么严重，“娘，您想多了。”，他轻轻打着哈气，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