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赶到的时候,街口一处空地已经围满了人,人太多不好挤进去,她便要季无忧将她扛在肩上,越来越好脾气的季无忧照做。
空地正中,一个素服女子跪地哭泣,身后是她那被篾席卷住身体,露出双脚的父亲,身前还有一张写着卖身葬父的契约书。而在女子前方,是一个脸色蜡黄,贼眉鼠眼的富家公子打扮的人,此时正满脸奸笑,眼露得瑟嚣张之意,斜眼打量着她。此人想必就是那个恶少。恶少的后方站着一队家丁,此时也无不眼露得意神色,而家丁的后方,果真还有一具棺材。看这阵势,似早已做足准备,就等着女子的这一举动。
初见弯下身子向旁边的人打听,得知这个女子是赤县书院丁院长的女儿,偶然一次因家中急事去书院寻其父亲,竟被当时正在院内上学的恶少看见,因迷恋她美色,从此对她紧追不舍。
可这恶少原本就恶名在外,丁家小姐又是清高之人,怎会对这恶少有心,是故连连拒绝,恶少仗着自己老爹是赤县县官,平时在赤县作威作福惯了,哪遭受过这种待遇,追而不得的他怒火中烧,竟听信了下人的毒恶招数,在书院里揭发丁院长有叛逆谋反之心,还嫁祸得证据确凿,从丁院长年轻时书作诗文中,查出大量愤世嫉俗之词,此等大罪小县官自是无法处理,事情闹到了州府大人处,丁院长入狱,丁家被封查,丁夫人忽闻噩耗一口气没上来就死了,丁小姐四处奔走相告,幸而丁院长有一批入仕为官的学生,各自尽力最终将这莫须有的罪名查了清楚,丁院长被释放,却不能再办院授学,遭受各种打击的丁院长一病不起,丁家小姐为父四处求医,可屡屡碰到庸医骗财者,骗走了钱财不说,还耽误了父亲的救治。最终,丁院长含恨归西,留下孤苦无依的丁家小姐和家徒四壁及累累负债。无计可施的丁家小姐只好卖身葬父。
“哎!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没有最惨只有更惨。”初见听完,连连感叹。
“小公子你有所不知,其实所有的事情都是恶少设计好的陷阱,就等着这丁家小姐往里跳。”听到初见的感叹,旁边有人插话道。
“哦!这话怎么说,既然你们都能看出这是陷阱,为什么不提醒丁家小姐,眼睁睁看着她一个弱女子往陷阱里面跳。”
“不是我们不想提醒,也不是我们不想帮她,实在是我们无能为力。你一看就是外地来的,所以对赤县的情况有所不知,赤县的这个知县是朝廷派过来的,还是宫里某位娘娘的表兄,仗着后台硬,在我们这里打着进献内宫的旗号,额外收取赋税,大肆收刮民脂民膏,还任由其儿子为非作歹,欺压百姓。”说到后面,那人咬牙切齿。
“面对这种人,为什么你们还任其作威作福,不向上头反映?”初见的脸色难看了几分。
“官官相护,反映了又如何,再说这县官在我们这里的任期只有三年,再过几个月,任期就满了,他打道回京,我们就不再受他欺压了。”
“你们宁可忍受他的欺压,也不奋起反抗?这样的贪官恶吏,就是被你们的不反抗而助长成风的,走了他一个,仍会有千千万万的来,你们不反抗,就只有被他们欺压而死的一天。”初见忿然地盯着那人,做惯了奴隶,奢想的只是主人怎样对自己好一些就行,却从未憧憬过自己变成主人的美好景象。
被初见忿然的眼神吓着,那人不敢再说话,悻悻转过头,站远了些。
“无忧,这女子,咱救了吧!”初见在季无忧耳边一阵低语,详细说着她拟定的救人计划。
此时,恶少也开始跟丁家小姐说话。
“丁小姐,你就跟我走吧!这大千世界,能庇护你的,也就只有本少爷一人而已。”恶少说完,就要去拉丁家小姐起身。
“朱少爷,请你看清我这卖身契上的条规,有家室妻小者,概不在我卖身的买主之列。”丁家小姐躲开恶少伸向她的手。
“你卖身就卖身,哪来这么多的规矩,现在有钱的我就是老大,管你什么规矩,走,现在就跟我走,我今天就要娶你,晚上就要跟你洞房。”恶少说得露骨,笑得淫气。
丁家小姐气得浑身发颤,但还是不依不饶地反驳,“除非朱少为我散尽府中妻妾通房,否则我死也不会跟朱少走的。”说罢,拔出袖中短刀,抵在脖颈处。
“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我娶你就要我散尽妻妾通房,凭什么我就要听你的。”恶少一听也怒了,但碍于丁家小姐手中的刀,不敢有所动作,只能站着咆哮。
“我不过是人命轻微的弱女子,你又凭什么看中我姿色就大费周章害我家破人亡,如今我只剩贱命一条,又凭什么还要任你羞辱。你口口声声说非我不娶,爱我如己,可我一个让你散尽妻妾通房的小小要求,你都做不到,那你凭什么能得到我!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这肮脏的畜生碰上分毫。”丁家小姐说罢,当真准备割喉以死明志。
在场的人被她的动作吓住,心都冒到了嗓子眼。
突然,叮的一响,噹的一声,丁家小姐手中的短刀落地,鬼门关前走一遭的她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愣怔在那。
人群却是激愤起来了,如果说长时间的被剥削,被压榨已经使他们从无奈到麻木,失去该有的维护正义的勇气,那么,亲眼所见血的教训还是能激发起他们愤怒的火苗。
顿时场中骂声不断,恶少及一群家丁也被丁家小姐的举动吓傻,回过神来,恶少听到谩骂声不绝,又恶狠狠地盯了丁家小姐一眼,似在表示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家丁们走到人群处,亮起武器,人们纷纷噤声,真真应证了强权才是硬道理这句话。
“丁悠兰,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公子我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你也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再几个月我就要随父亲回京领要职,做大官了,到时候荣华富贵是你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等着嫁我做妾的京中小姐都从长街口排到街尾,可不是你一介乡野村妇能比的,公子我能让你飞上枝头做凤凰,怎么样,这还不够爱你。”恶少说得得意,走近丁家小姐,趁机踢开了那滚落在地的短刀。
“就凭你,没资格说爱,想要我嫁你,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似是那举刀自刎耗费了太多心力和勇气,此时的丁家小姐竟有几分力不从心之态。
“懒得跟你争辩,来人,带丁小姐回府。”朱少耐心不再,下了命令准备走人。
走近丁家小姐的家丁不知怎么脚下一绊,摔了个狗啃泥,后面跟来的家丁被前面的人绊倒,也摔个狗啃泥,惹得围观之人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