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一样轻柔流泻一地的冰凉月色,与那幽灵山色下温泉水中袅袅升起的轻烟,把这清冷的幽幽深谷韵染勾勒的像一幅迷漫朦胧的梦幻画卷。
墨黑的山壁,浅黑的树林,将山谷中的空地团团围住,远远的守候着空旷的空地上那座孤立的竹庐,庐后是一小片菜园,庐前是一池氤氲的温泉,泉边长着一颗高大婆娑的菩提树。
树下一个赤裸着双足站立的白色人影,微扬着头看着墨蓝的天空出神。
银色的月光静静的描绘着落惜语纤弱柔美的背影和白玉般的赤足,整个人被镀上一层清冷的银辉,眩目静谧的如九天玄女一样引人向往。
思绪回转,犹记得十六年前附身在这身体时候的讽刺。
眨眼之间,她从一个二十一岁的人变成了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许是在那一瞬间,她的生命终于安静了下来。
心,也终于得到了宁静。
二十一世纪,她本是一个从没有享受过家庭温暖的私生女,因为她是她那双艺术家父母一时冲动的悔恨。为了能够让他们注意到自己,她苦学艺术,在娱乐圈摸滚打爬,历尽辛酸与无奈,成就终于超越了他们。可是,就在她功成名就去见他们的路上,却意外猝死,穿越到宛月王朝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身上。
在这涅磐重生的瞬间,她终于了悟世事的无常,躁动渴望的心,也终于安静下来!
十六年!她可能已经习惯了这冰冷的月色,习惯了这清净的深谷吧!
微风初起,云袖轻飞,所有的思绪瞬间都化做随性翩然的轻舞,飘然旋转,嫣然纵送,似柳轻垂,曳裾云生。衬着冰冷的月色,那烟蛾敛略,风袖低昂的白色人影,浅淡空灵的似乎能让人忘记尘世喧嚣。
………………。
一阵风掠过,茂密的树林响起如呜咽似的沙沙声,使得原本寂静祥和的山谷变的有些阴森,暗夜中一个蹒跚的黑色身影兀然停住,警惕的看了四周一眼,才继续跌跌撞撞的向前扑去。路过之处鲜血淋漓,在清冷的月色下闪着森冷的光芒。
身上的剑伤和毒伤,比他想的要更凶猛一些,即使他全力压抑,仍然一点一点的向他的心脏入侵,疼痛像是一把利剑,将他硬生生的劈开,那连接思绪仅有的一根线,也马上就要断开了。
如坠铅块的腿,沉重的向树林的尽头挣扎着移动,那片似乎永无止境的树林,终于变的豁然开朗,那抹飞舞的白色人影,赫然印入他的眸底,在一瞬间成了永恒。
他自认见过世上美女无数,可是,就连背影都这么动人心弦的,却仅此一人。
那飘舞的长发,那舒展的长袖,尤其是那双在地上轻盈跳跃,宛如陶瓷般莹润细腻的赤裸双足,无不让人联想她将拥有怎样一张风华无限的脸。
思绪迷茫了一下,那难以忍受的痛楚在下一秒便将他拉回现实。
她,现在是他唯一的希望。
可是,她不知道她是不是没有察觉到他,她只是微微一顿,并没有停下那舞动的身影。
不过,他决不能放弃这唯一的希望,绝对不能。
艰难的深吸一口气,冥夜挪动着疼的几乎失去知觉的腿向落惜语靠去。
…………
月色迷离,那轻舞的身影凝滞了一下,但只是瞬间,那如仙女霓裳的白色羽衣,又继续着刚才的旋律。
落惜语知道,她的身后有人。
但是,她只想跳她的舞,来人与她何干?
直到身后传来“砰”的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落惜语也在同时一个悠然旋转,收回罗袖,结束了这场 惊人心魄的舞。
幽幽转身,那张绝世无二的容颜,没有一点惊吓和讶异,只是一脸淡漠的看着眼前单膝跪地,满身是血的男人。
冥夜用仅存的意志,努力的支撑起跪地的身体,在他抬头看见落惜语的容貌时,再次有瞬间的失神。
她的容颜没有让他失望,甚至比他想象的还要美上几十倍。
她的美,竟然让他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形容,因为再华美动人的辞藻,在她面前都过于苍白无力, 尤其是从她骨子里散发出一种特殊的浅淡空灵,在她的身体周围形成了一种特别的安静气场,像是能吸引人的灵魂一样,绝非语言可以描述。
冥夜开始涣散的瞳孔中,却忽的闪过一抹杀意。
她必须死,他会亲手杀死她!
不过,现在。。。。。。
“救我。”
那艰难出口的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命令,虽然语音虚弱,却还是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闻言,落惜语的嘴角不可抑制的噙起一抹似嘲又讽浅浅笑意,原本浅淡的双眸轻轻流转着异样的神采,熠熠生辉。
救他?他这可不是求人的语气,倒像是能让她救他,是她的荣幸一样,他,怕也是个人物,而且是让人望而生畏的那种。
缓缓的抬起赤裸的细足,朝他移动一步,接着是第二步。。。。。。
“救你?凭什么?就凭你这张蛊惑人心的脸吗?”
他确实长了一张蛊惑人心的脸,如夜般深沉冰冷的眼眸,虽然掩饰不住痛苦,却不失光华,秀美的鼻梁如悬胆般坚挺,鼻尖上挂着的汗珠,在月光下晶莹的闪动,因痛苦而紧抿的薄唇,因为失去血色而有些泛白,却更添邪惑,坚毅的下颚倔强的微扬,微有些零落的长发随风飞扬,就像是来自地狱的战神惑人心智,让人无法抗拒。
可惜,她是落惜语。
是因为这削肉刮骨般的痛苦,而产生的错觉吧,为什么他觉得她的脚步,她说话的速度都那么幽缓,就像是在欣赏他的痛苦的表情似的。
“救我,我可以给你一切。”
他的语气依然自负。
可惜,她还是落惜语。
“一个将死之人,你能给我什么?”
一个连自己的生命都无法维持的人,还妄谈给别人一切,他果真是没有求过人,所以连怎么求人都不会。
“你―――”
杀意再次一闪而过,尚来不及出手,已然摇摇坠下。
看着昏死在地的人,落惜语慢条斯理的向冥夜走去。
她会救他,与善良无关,而是她心中有太多的疑问。
他为什么想杀她,她可没有忽略他眼中两次闪过的杀意,第二次可以说是因为她拒绝救他,那第一次呢?
十六年,她未曾出谷一步,也从没见过外人,他为什么要杀她?
他又是如何发现这里的,此处极为隐蔽,世人鲜少知道,即便知道也有忌惮不敢前来,他的到来, 是偶然,还是蓄谋?
或者他真的是为了。。。。。。
那她,是不是再也没有安静了?
还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烟眉微蹙,落惜语在心中深深的叹了口气。
………………
竹庐内
轻烟缭绕,雾气升腾,空气的热度不断上升。
坐在药桶底下的落惜语,抬头看了一眼闭目赤身坐在药桶中的冥夜,他的身上的汗珠已经变成了浅 黑紫色,低头,往药桶底下的火堆里又紧添了几根木材。
这才轻轻的舒了口气,拭了下额头细细密密的汗珠。
起身,向药桶中扫了一眼,这桶水已经变的澄澈了些,说明他身上的毒已经清除的差不多了,那他也该醒了吧!
落惜语踱步走向窗边,将紧闭的窗子推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立马流泻进来,炫亮了她的双眸。
突来的阳光,使她微眯起眼睛,或许是一夜的劳累,使她原本红润的脸色染上一丝苍白。
水的蒸腾,开始撩动冥夜不再麻木的感官,使他幽幽转醒。
烟雾逐渐飞出窗外散去,使他的视线逐渐清晰,看清他的所在。
干净简单的房间,散发着淡淡的药草香气,他的面前是一张看上去柔柔软软的床,而临窗处摆放着一个文案,上面放着一把极其考究的琴和一个焚香的铜鼎,文案边还有一张贵妃榻,而她就依着软榻立 在窗边,那被晨光笼罩的身影,如幻影一般,美的夺人呼吸。
越美,她越要死!
冥夜忽地双拳紧攥,薄唇紧抿,像是随时准备出手,取走落惜语的性命。
浓烈的杀意瞬间在空气中迅速弥散开,落惜语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忽然开口,轻轻问道:“为什么要杀我?”
闻言,冥夜杀气腾腾的眸子变的讶异,疑惑。
她竟然知道他要杀她,那她还救他,而她的语气更是丝毫没有一个少不经事的少女该有的恐惧,淡 漠的声音就像是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这样的她,让他更有理由杀了她。
“乱我心者,必死!”
冰冷的声音,没有一丝感情,脸上也是决绝。
真是好笑呵,为什么他心乱,要死的人却是她,她有让他动心吗?她求他了,还是逼他了?是他, 不是她,为什么他不干脆把自己杀了算了。
落惜语心中不禁哑然失笑!
不过,由此看来他的出现只是偶然,并非为了。。。。。。
冥夜看着落惜语的背影,接着道:“你活着,总一日会成为我的弱点,所以,我必须杀了你。”
看他说的,好像真的错的人是她!
落惜语的唇角忍不住弯出嘲讽的弧度,嗤笑的想,这叫什么?红颜祸水?还是红颜薄命呢?还是他无中生有,自以为是。
“是吗?”
她轻然问道,折过身,朝着冥夜的方向轻眨着如扇般的睫毛,继而启因道:“你有病,不在身体,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