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端着容若写的那首《画堂春》，一整夜没挪地方。我将那首香词看了一遍又一遍，哭一回，叹一回，又觉得自己和容若如今的处境凄凉无比，又感激容若的这番深情，又安慰于自己这颗心总算没有白费，又感慨于命运给我们安排了场陷阱，既然无缘厮守就不该相遇相知，到如今，虽然我们两情相悦，爱得惊天动地又怎样？还不是落个相思难以相望的下场？
若不跟他去，怎奈得了这番相思之苦？又怎对得起他的一往情深，宁肯舍家弃业也要陪我浪迹天涯？
若不跟了他去，我这般花容月貌又整日为谁娇妍？我这番深情厚谊又有谁能承载得起？这一生一代一双人岂不是真落个各自飘零？
莫、莫、莫！
胸口憋闷，胃又开始难受，又开始排山倒海起来，那种恶心的感觉袭来，我赶忙跑到院子里的树下呕了半日，方觉舒坦了些。又陷入沉思。
如今的我已不是当初那个红袖添香的少女，更不再是冰清玉洁之身，想必雪菲已经将一切告诉了他，怎么他还愿意……？这份恩情我怎么承受的起？即便是我跟了他去，他不嫌弃我，我还能那么心安理得地承受他的爱吗？
何况如今还有这个孩子，难道我要让他天天看着这个孩子长大吗？那么和杀了他，杀了我有什么两样呢……还不如杀了我们来得痛快。可如今我能死吗？我能，孩子不能！
如此种种，我是不能随他去的了。
心如刀绞。
雪菲如期而至，看我的脸色如此难堪，便问道：“昨晚一宿未眠吧？”，眼里满是关切。
“没关系，只是有点饿了。”说着便觉头晕目眩，脚下有些踉跄。
他赶紧扶了我向屋里走去，安顿我躺下，摸摸我的额头，说道：“并没有发烧。我看你是太累了，又兼情绪激动，有些架不住。是不是有两顿饭不吃了？”
我默认，“给我倒杯茶喝吧！”
他倒了茶，坐在炕沿上帮我吹凉，喂我喝了。又出去了，边走边留下句话：“给你弄点吃的去。”
不一会就提个食盒回来了，放到炕沿上，一一端出来，里面有我最爱吃的枣泥糕，他一块一块拈起来喂到我嘴里。
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我有些恍惚，泪水无声。“雪菲，谢谢你！”
“救你一命都没见你谢我，这会子为这点小事说谢，你也不害臊。还不把眼泪擦了，赶紧吃东西？”说着递来丝绢。
是啊，你我之间多个谢字岂不太显俗气？
一盘枣泥糕被我吃得七零八落，所剩残渣。另外还吃了杯百合鸡蛋羹、一小碗枸杞酥酪。
“这么就饿到这步田地了？”他看我狼吞虎咽，心疼地说道。
唉，他怎么知道，如今我所吃的……是两个人的饭。
见我吃得差不多了，他才问道：“昨日的问题你想好了吗？可以给我答复了吗？”
我垂睫轻轻摇了头。
“是没想好吗？”他不解地问。
“不，是不能走！”
“为什么？难道你宁愿在这里孤苦一生？难道你宁愿容若为你相思成疾你才满意吗？”他不解中略带愤怒，圆睁美瞳望着我，等待我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那你就告诉他，我在冷宫里不甘寂寞……悬梁自尽了。让他忘了我，彻底忘了我。”我没想到自己说出这番话时尽然这么冷静。
“什么？你疯了？你到底想干什么？”我看到他的唇在微微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