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下之时,卿九还记得他当时表情很复杂,任人看不出所想,嘴角不由缓缓勾起,就算是死,她也不愿被他所救,却在这时,视野中一道黑影离着自己越来越近,待看清是他的时候,该震惊的人是她了。
怎么会?以他的性子是绝不会对一个陌生人做到如此的地步,在潋滟的夕阳中,她看到了他俊朗柔和的侧脸,和那一日在刑场的冰冷大相径庭,夙隐重,为何你对一个陌生人都能够做到如此地步,偏偏对自己就那么狠心呢?
他的手指即将在她落水之前将她救起,看着他势在必得的面容,她只是微微的笑了笑,夙隐重,既然我不愿被你所救,那么便一起死吧。
夙隐重怎么都不会想到,在最后之际,她猛地拽住他的手,将他死死的往下一拉,水面立刻溅起了水花,她怕水,是非常怕的。
记得那年她们在天山修行,在山脚之处有一块冰湖,两人时常在上面比试切磋,传说,在冰湖下隐藏着一把绝世好剑,他得知以后,毫不犹豫凿开冰面跳了下去,她在岸边等候,等了许久也未见他上来,心中一急便跳了下去。
阿重,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在冰冷的湖水中,每游动一次她的身体便会冷透一分,那刺骨的寒冷刮得她浑身难受,很快她便被掠夺了呼吸,在水中垂死挣扎。
记忆复苏,仿佛还是在那个冰湖,四周的一切都变得格外寂静,世界仿佛静了下来,她的身子一点点被水吞噬,她摊开手臂,坦然等着死亡的来临。
视线中出现一抹黑色,还有那双坚定的眸子,似乎有人在耳边轻声呢喃了一声:“阿九。”
分不清是梦幻还是真实,卿九的意识觉醒,面前仍旧是那双黑眸,和过去一模一样,那时她冻得快要死的时候,也是他出现在了视野中,抱着她脱离险境。
她也想将手指递给他,让他带着她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可是她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瑶姬,她是白卿九,她绝不会向自己敌人摇尾乞怜。
卿九带着所有的仇恨和必死的决心,抱着他的身子一直往水中压去,她想,就算他技艺再高超,只要没有空气,那么他只有死,夙隐重,你欠我的也该还了。
大概是掉进了水里,她的脑子也进水了,其实这个笨方法有两点可破,一来他武艺高强,只要将她推开,自己浮到水面便可以得救,二来她的憋气功夫十分逊色,只怕还没有等到他被憋死,自己先一步被淹死了。
她被愤怒冲昏了的头脑丝毫没有注意到,以她对他的了解,寻常谁人能够进他身侧,还没有刺杀成功便已经被他抛尸于前了,可是自从下水以来,他根本没有半分挣扎,就连表情都没有变化过,这一点她似乎还没有想到。
此刻她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哪里还考虑得到现实,她像是八脚章鱼一般死死的缠住他,夙隐重,要死我们一起死。
肺部的空气一点点消失殆尽,呼吸越来越难受,就连思维也开始涣散,眼前的人影模糊,从始至终,他都用着一种极为冷静的态度看着她,仿佛早就将生死置之于度外,看她脸色越发难受,环在他身上用的力也变小了不少,再等等,再等等我就可以杀了他了。
夙隐重没有选择那两种方法,而是用了第三种,他看着昏迷的人儿,嘴角勾勒起一抹无奈的笑容,一把扯过她的身体,拥入怀中,俯身朝她袭来,唇与唇相交之中,他将口中的空气渡了进去。
黑衣和红衣在水中翩跹摇曳,两人的发丝像是水墨一般在水中舒展开来,舌尖缱绻,身子相绕,已经昏迷过去的她自然不知道他的吻是多么的温柔至极,他的目光又是多么的宠溺,就好像是浓墨般化不开。
倏然,耳边听到阵阵声响,湖面溅起了无数水花,有人来寻他们两人,夙隐重眼眸一闪,没有理会那些人,只是抱着她游向了另外一边。
一边渡着气,一边将她带出了水面,这时所有的人都关注着他们落水的地方,没有人注意实际上两人已经游到了船的后方,幸好这边离岸边不远,他施展了轻功很快便将她带到了岸边。
两人皆是被水润湿,她安静的熟睡着,发丝凌乱的贴着脸颊,他轻柔的将发丝拨到一旁,唇再次缓缓落下,仿佛是一片花瓣般印上了她的唇,有些贪恋的舍不得离开,手指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她的脸颊,手掌贴近她的衣衫,使用内力,很快便将她衣服烘干。
“阿九……”一声呢喃,一世哀叹,那隐藏在他心中的秘密无人知晓。
桃花阵阵飘落,在很久以前,也有一位红衣女子在花瓣之中跳舞,身旁一位黑衣如墨的男人脸上带着浅淡的笑容以琴声和鸣,说不尽的美好。
她的身上始终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香味,香味和落下的花瓣所交织,一阵凉风吹来,身子感到凉意,思维从混沌中醒来,口中猛然吐了一口水,幽幽转醒,身旁却空无一人,衣衫早已经干透。
思维仍旧停留在水中她压在他的身上,将他死死的往水下压去,后来发生了什么?而他又对自己做了什么?抬头看向湖面,那艘巨大的花船正启程往回离开。
她恨恨的望着船的背影,夙隐重!就好像是一只拳头砸在了棉花上,心中所有的怒气都没有地方发泄。
卿九没有办法,只有沿着原路返回,白玉已经等在后门快要睡着了,“小姐,你总算回来了,吓死我了,眼看着这天就要黑透了。”
“我这不是回来了么?你担心什么。”虽然是说着宽慰白玉的话,但是在她心中仍旧带着对夙隐重的恨,若是那时他将自己扔在了湖中,让她长眠在此倒也是一了白了,可是他为何要救她?
明明这具身体和他素不相识,他凭什么救一个陌生人也要狠心赐予自己火刑?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我看你表情有些不对,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白玉抬头细问着她。
“不,没事,我只是有些太累了,走,咱们回房吧。”卿九不想多说,只是拉着白玉就朝自己的屋子走去,天已经全黑,但是她屋中的烛火却是已经亮了。
“白玉,是你点的灯?”她有些疑惑,忙转头问着白玉。
白玉摇摇头,表示不知道,或许在其她人屋子并不会奇怪,天黑了,就算主子没在屋里,丫头们也自会点燃烛火,以方便主子随时回来的时候不必摸黑,但是在她这里是永远不会发生的事情,
除了白玉以外没有丫头会理会她的生死,两人面面相觑,倒是卿九胆子大,一步上前推开了屋门。
里面的场景一点点暴露在眼前,“爹。”她唤了一声,
白荣秋坐在主席之上,旁边分别是大夫人,还有白汀兰,这回几个姨太太和弟弟妹妹们倒是没来,一看到他们的表情便让她有些忌惮,看来是来者不善。
“跪下!”白荣秋冷斥一声,那眼神之中充满了冷意,仿佛站在他面前的并不是女儿,而是仇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