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江湖中人人惧怕的邪冥宫宫主,他曾是那样的意气风发,气宇不凡,而她,却是他一生的劫。
那时候,为了练成邪冥宫历代宫主留下来的手卷,他不得不去聂家偷取药经。因为只有聂家的药经上有记载如何解去修炼魔功时体内的寒毒。
而就在刚才他去聂家偷取药经的时候,谁知道不小心中了聂家的机关,好不容易才杀出一条血路逃了出来。
后山,石屋中有一个女子,她看见了他,然后撑着雨伞走了出来。
雨中,他冷眼望着她,突然右手一抬,银白冰冷的剑尖瞬间抵在她的颈间。
“你是医神聂家的人?”他微眯着眼,即便面对的是一个毫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仍是一脸的戒备。
他知道这里仍旧是聂家的地盘,所以对于这个女子才会有这么深的防备之心。
她虽是一脸受惊的模样,但却强自镇定的看着他,回答:“是,我是医神聂家的人。”
如果他知道,日后等待他的会是无尽的心痛与背叛,那么此刻,他也许会毫不犹豫地送出那一剑。
可是,当他看到那张扬着倔强与害怕的小脸时,他不由自主地心软了,这是他一生中唯一一次心软,也是这唯一的一次心软让他从此再也放不下她。
收剑的那一刻,他终于力竭地倒下了,本以为自己会这样死在这个女人手里的,可是当他醒来的时候,她正在想方设法地喂他喝药。而他身上的伤口已然止了血,被包扎得好好地。
那时候他看着自己的伤口,想的却是这医神聂家的医术果真是高明!
“你叫什么名字?”第一次,他主动问及一个女子的闺名,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迫切地想知道一个女子的名字。
他至今犹记得她垂敛羞涩的低语。
她说:“我叫陆凝雪,水陆草木的陆,霜锷水凝的凝,雨雪霏霏的雪。”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是这两个字吗?”他看着她端着药碗的手问着。不知为何,看到她怯生生的模样,他就忍不住想逗弄她。
果然,她的脸“唰——”地红了,头也埋得更低,然后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
“哈哈哈……”他实在忍不住地轻笑出声,她也因他的举动而抬起了头,似嗔怒地瞪了他一眼复又垂下头去。
然后,她将药碗推给他,细声地说着:“药快凉了,你趁热喝了吧。”
接过药碗的他,想也没想的便将药喝了下去,因为他觉得如果这个女子要害他的话,那么就不会救他,不会替他包扎伤口了。
可是,直到后来,他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随即,他想到了一件事。
看着她娇羞不已的样子,他缓缓地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你不怕我是坏人吗?”
“不,你不是坏人。”她摇着头。
“不是坏人?你就这么确定我不是坏人?”
“你刚才没有伤害我不是吗?我知道你不是坏人。”他听出她的声音里有丝急切。
这不是第一次有人说他不是坏人,通常他都是不屑一顾的,然而,当这句话自这个女子口中说出时,他的心里竟然有着丝丝的暖意。
他蓦地惊觉,这个女子带给他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那种感觉竟让他如此的无措以及慌乱。
于是,第二天一早,他便走了。
与其说是走,倒不如说是逃。
是的,逃!
可是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逃什么?他只是害怕内心那种无法言喻又无法抓住的感觉。
然而,无论他逃得有多远,挥不去的始终是那一抹低眉含羞的笑容。
再见她时,已是一年之后。
这个时候的她已不再是一年前山顶石屋中那个羞涩得不敢看他的小丫头。他看到她的嘴角噙着一抹浅浅的微笑,正在丫鬟的陪同下购置新衣。
他故作不认识她,匆匆地擦肩而过。那一刻,他看到了她眼中的慌乱与惊愕,想必她以为他已经不记得她了吧。
他听旁人说下个月她就要嫁人了,对方是宁州南宫家的少爷。世人都知道南宫家是江南四大家族之一,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羡慕她有这样的福气。
而唯有他,却陷入了又一次的天人交战中。
在这一个月里,他不停地问自己,如果她真的嫁做别人的妻子,他真的……舍得吗?
终于,在她要出嫁的前一个晚上,他有了答案。
他知道无论如何他都不愿看到这样的局面,所以,他要带她走,他要她做她的妻子,陪她一起完成这统一武林的霸业。
她是医神聂家第十六代弟子中最小的一个,所以自小便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而他,却是她今生的孽。
记得十六岁那年的一个夜里,她被师父罚到后山的石屋里思过。那一夜下着很大的雨,而那个男子就那样浑身是血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大雨冲不走他一身的狼狈,但即便如此,也难掩那俊逸桀骜的气质。
就在这一刻,她就是被他那种即便狼狈却依旧器宇轩昂的气质所深深地吸引。
看他在雨中受累的样子,她看着实在不忍,撑着伞便走了出去。
他一脸戒备地看着她,问她是否是医神聂家的人。
她不知道他为何会对聂家的人如此戒备,但她不想骗他,虽然害怕,但还是要求自己镇定下来回答:“是,我是医神聂家的人。”
在他挥剑向她的时候,她是有些害怕的,但只是一瞬间,心,便莫名地安定下来。不知为何,她相信眼前的这个男子他不会伤害她。
因为受了重伤,所以他因体力不支而昏倒了。
没有丝毫的犹豫,她拼尽了全力地将他移到了石屋内,为他止血,为他包扎伤口,为他熬药。而当她正不知要如何让他把药吞下去的时候,他蓦地睁开了双眼。
他扬着一双好看的眼睛淡淡地凝视着她,叫她莫名地心悸,不由得怯怯地垂下头。
当她说出她的名字时,他念的那两句诗“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她知道他是有意在打趣她,而她只敢嗔怒地瞪他一眼,就急急地低下头去。
他问她为何要救他,其实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为何要救他,她当时只是不愿看到他死罢了。
而且她也相信他不是坏人。
“不是坏人?”她明显地听出来了,他说这话的时候心底是带着嘲弄的,但是即便如此,她仍旧相信他不是坏人,因为刚才他没有伤害她不是吗?
她本来要他留在这里疗伤的,可那个人却在第二天一早便不辞而别了,甚至连姓名也不曾留下。
在接下来思过的这一个月里,他也再有没有回来过。
她本以为今生他们是无缘相见了。
可一年后,当她即将要出嫁的时候,老天爷终于让她再次见到了他。
想起三个月前,她随着师兄去宁州南宫家为南宫夫人治病,就那样她认识南宫少爷,那是一个和他完全不同的男子,但是他却在初见她的那一刻深深地恋上了她。
之后的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南宫家来提亲,师父替她应了这门婚事。江南四大家族之一的南宫世家,有谁会不愿意呢?
然而她,魂牵梦绕的却是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男子。
想起一个月前她在置办新衣的时候,她见到了他,但是他却像根本不认识她一般匆匆而过。
他竟也不认识她了!
那一刻,她仿佛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这一年来,自己心心念念的人竟然不认识她!这叫她情何以堪?
是啊!那一夜她始终低垂着头,不敢正面瞧他一眼,说的话也不多,她又怎能奢求他与她一样深深地记得她呢?
在那一个月里,她终日愁眉不展,脑海里想的念的全是同一个人。
当师兄问起她是何缘故时,她只是摇头不语。她知道师兄是疼她的,曾经他说只要她不愿意,他可以为她退了这门亲事。
可是都走到这一步了,她要怎么回头?
然而,就在她终于下定决心要接受属于自己的真实时,他再一次出现了。
就像第一次见面一样,他顺檐而下,轻轻地落在了她的房里。
她先是一惊,而后颤巍巍地站起来,难以置信地开口:“是你?你怎么……”
他定定地望着她,淡淡地回答:“是的,是我。”
“你……还记得我?”她有些不敢相信,明明那日在街上……
“是的,我记得,”他走近她,然后在她的惊愣中轻轻地执起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处,“记在这里,一辈子都抹不去。”
那一刻,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确定这是她有生之年听过的最令她感动的话。可是……
她抽回手,黯然地垂下头:“我……快要嫁人了。”
“我知道,”他不容许她退缩,轻抬起她的下颚,为她失去眼角缓缓溢出的泪水,坚定地说道,“所以,我来带你走。”
她想要拒绝的,可是她却拒绝不了自己的心。
于是,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她除去了嫁衣,随他一起走出了聂家……
从此,他便是她的归宿,她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