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前洛州苏家
“苏兄，苏夫人的病情还是没有什么起色吗？”看着好友暗暗地叹气，白玉初关切地问着。
苦笑着摇摇头，苏夜凌叹道；“娘体内的毒就连聂神医也束手无策……唉！不知道他们要几时才能回来？”
“是去寻陆姑娘？”
苏夜凌微微地点点头：“此去邪冥宫只怕不是这么容易脱身的。”
“他们的事一拖便是五年，也该是解决的时候了。”
慢慢地踱着步子，心中实在难以平静，苏夜凌暗自叹了口气：“娘的毒恐怕也只有等到找出凶手才能好了。”
“是啊——”白玉初也跟着发出一声轻叹，“爷爷的仇也是要报的。”
“少爷——少爷——”
书房外，突然传来夏竹的声音，两人心知不妙，急忙走出书房，正好迎上匆匆跑来的夏竹。
苏夜凌慌地抓住她的手臂，没等她开口，便急切地问道：“是不是夫人的病情有变？”
夏竹缓了口气，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忧还是喜：“不是的，是夫人她醒了，但是……”
“醒了？”苏夜凌愣了愣，没等她把话说完，随即提脚往自己母亲的房间行去。
把完脉，大夫轻叹着：“苏少爷还是另请高明吧，唉——”然后边摇头，边趁着苏夜凌还未回神之际，拿着药箱匆匆地走了。
“另请高明？怎么会？我娘明明就已经……”他抬头质问着大夫，可哪还有半个人影。
“凌儿……凌儿……”气若游丝地唤了自己的儿子两声，可苏夜凌却仍旧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苏兄。”白玉初轻轻地推了推他，面带愁容的看着床上的老夫人。
“娘——”终于彻底地醒神，苏夜凌疾步走到床前，半跪着握住苏夫人的手，不自觉地红了眼眶。
“别……难过，”她抬手轻抚着自己的儿子，急急地喘着气，然后凑近苏夜凌耳边，低声说着，“娘知道……自己快不行了，我放不下的……就是那个……你们找来的丫头……”
“娘，原来你什么都知道。”
“我虽然一直……昏睡着，但是……我却能听见你们……说的话，你……替我告诉……那个丫头……她不是旁人，她……是……咳咳……”
“娘！你说什么？”接下来的话并未因为急剧地咳嗽断了下来，苏夜凌忍不住满心的疑惑，一边帮着母亲顺气，一边继续问道。
好不容易缓了口气，只见苏夫人自枕头下拿出一件东西，然后缓缓地抬起手，将东西交到苏夜凌手中，断断续续地又道：“把这个……交给她，告诉她……若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就去……去夜家找……一个叫意欢的女子，若是不想知道……那她仍旧是苏家的……小姐……”
“娘，你指的她是？”
“那个丫头……她……”
虽然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眼下母亲这副模样瞄也来不及想这么多，于是，苏夜凌赶紧点头应了下来：“好，好，娘您放心，孩儿一定照您的意思办。”
他心想着或许母亲还不知道吧，那个女子已经不在了。
“其实，娘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你，你答应我……不要再……坚持了。”
“好，孩儿答应您便是。”声音里已带了一丝哭腔。
“这样……就好。”说完这最后一句话，苏夫人正要闭上眼睛，忽又像想到什么似的，猛地想撑起身子，紧紧地抓着苏夜凌的衣袖，双眼直直地盯着他，口中不停地念道，“夜家……千羽……夜家……”语罢，一口气听不上来，又重重地倒回了床上。
伸手往母亲的鼻子前探了探，见已然没有了气息，苏夜凌不禁悲从中来，凄厉地痛呼了一声：“娘——”
苏夫人的丧事不及苏老爷的一般大费周章，办得颇有些急促，可能是不想太过大肆宣扬吧。
而前往悼念的宾客中，有一个身着白衣，从头到尾都冷着一张脸，未对任何人说过一句话的年轻男子。
“你也来了。”苏家后院内，苏夜凌对着来人说道。
“嗯，”应了一声，云卿寒看着眼前这位形容颇为憔悴的兄长，淡淡地道，“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尽管开口。”
苏夜凌苦涩地一笑，摇摇头，在云卿寒要提脚欲离开之际，他又像想到什么似的，急急地道：“等等！”
前面的人停下了脚步，却没有转身，似在等他接下来的话。
“娘临去前跟我说了几个字，千羽……夜家。之后我细细地想了想，姜霆的妻子是夜家的人，所以他的后人会不会也和夜家有什么牵连，不然娘在临去前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你想我替你去夜家跑一趟？”冷冷地语气。
点点头，苏夜凌直言道：“你若是愿意，自然是最好不过了。本来我是该自己去的，但如此苏家这副模样……只好由你和白兄……”
“好！”云卿寒接过他的话，冷冷地应承着，然后离开，“订好了启程的日子，派人到天香楼通知我。”
“什么时候出发？”
那熟悉而又冰冷的声音……是他——
既然选择了回到苏家，那我就已做好了迟早要面对他的准备。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心，仍旧微微地抽痛。
“清儿……”身后的人试探地唤了一声，那原本冰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惊喜，身子忍不住轻轻地颤了颤，但我极力保持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装作没听见。
猛地脚步声近了，我慌乱地抬头，求救似的看着白玉初。
就在他的手刚拉着我手臂的那一瞬间，白玉初也扬手挡在了他的身前。
“云少主……”
白玉初刚开口，云卿寒就冷声打断了他的话：“我有话要对她说！让开！”
“我和你无话可说！”我极力让自己保持着平静，也是冰冷地开口。
他惊愕地看着我，就连白玉初也都愣了愣，但紧抓着我的那只手依旧没有松开。
趁白玉初失神地一瞬间，他猛地用力扯过我，不顾我的挣扎与反抗，硬是拽着我往后院的方向去。
“你干什么？快放开我！白大哥——”
“幽儿——”白玉初欲上前阻止，却被苏夜凌一把拦住，“白兄，有些事情是要说清楚才好，让他们去吧。”
不舍地看了我一眼，他最终还是微微地点了点头。
他将我带进一间屋子，然后反手把门关上。
“你究竟要做什么？我和你……我们已经无话好说了！”我边冲他吼着，边往门边走去。
他的动作比我更快，猛地制住我想要去开门的手，然后在我没反应过来之前紧紧地从身后抱住了我。
我被他的动作一惊，挣扎得更厉害，眼泪顺着眼眶缓缓滑落，湿了我的脸：“你到底要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
然而，他非但没有放手，反而将我搂得更紧，制止住我的挣扎，将脸庞埋进我颈间，他闷闷的声音传来：“你……不爱我了？”
我倏地停止抽泣，怔怔地忘了哭泣，呆呆地问：“你说什么？”我没听错吧？
“你……不再爱我了？”他的声音里仿佛有着莫名的焦躁。
我微微摇头，哽声道：“你还想怎样？你伤我，伤得还不够吗？我已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不能放过我吗？”
“不！”他急急反驳，想硬扳回我执意不肯转身的肩，但我不肯妥协。
但他比我更拗，硬是转过我的身子，动容地看着我。忽然，他微微向前倾身，不再冰冷的薄唇轻轻吻着我的眼泪，边低语：“对不起！对不起……”
我怔住了，看进那满载温柔的眼中，愣愣地低语：“云大哥……”他在道歉？如此冷硬的男人竟向我道歉！
可是……我能再相信他吗？那样刻骨铭心的痛我真的不能再承受一次了。
我止住哭，平静地退离他的怀抱，然后抬起头冲他苦涩地一笑：“都过去了，正如你当日说的那般，你是你，我是我，我们……再无任何瓜葛。”
他眼中的痛……不！那一定是我看错了，他怎会在意我呢？可是为何我的心是这般的痛？
“还记得崂山上那个小丫头，”他再一次将我困在怀中，唇边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她是那么执意倔强地要跟在我身边，单纯善良没有一点心机，有时候还傻得可爱。其实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把她带在身边，可能是她的活泼与灵动感染了我吧。她说喜欢我爱我，愿意为我做任何事，甚至还把自己交给了我，一切都是那么无怨无悔。可是，我却为了自己而将她生生地推离我的生命，并且深深地伤害了她。本来，我觉得自己是可以放下的，然而，在得知她死了之后，心竟然莫名地痛了。那时候我才明白，自己错得有多离谱，我怎会以为自己会放得下心里最牵挂的那个呢？”
“够了！”我厉声打断他的话，“因为爱你，我没了心！现在你又再一次逼我，真的要我去死，彻彻底底地消失，你才会善罢干休吗？是吗？”我泪如雨下，一字一句地指控。
“原来我竟伤你这么重……”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向后退了一步，缓缓地放开了我，“终究，我是自己错过了。”
再没有多余的话，他越过我径直走出了房间。
“云大哥……云大哥……”看着那越走越远，越来越模糊的身影，我背抵着墙面无声地哭倒在地。
我知道，他这一去，我们之间或许再无半点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