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儿将苏伊凝好好打扮了一番,菊纹上裳搭上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梳了个涵烟芙蓉髻,样子看起来高贵典雅,又有仙气缭绕的感觉。
惜儿端详着穿戴整齐的主子,又歪着小脸,略带自豪地说:“主子,你真的很像仙女哦!难怪小世子叫你神仙姐姐!”
苏伊凝笑而不语。
门外,若涵已经催了,惜儿赶紧收拾收拾,跟着苏伊凝出去了。
凌瑾轩早就在门外候着了。他骑在一匹纯黑色骏马上,一身竹青色梅花纹锦袍,领口与衣袖处绣有繁杂的花纹,足下依旧是青色麒麟靴,不同与那日吹笛时的清新淡丽,却也是丰神俊朗玉树临风。双眸澄明如玉似水,一见她,嘴角似乎上扬了下,可是随即又平和了。
苏伊凝无意间,差点迷失在他那个转眼即逝的疑似笑容的表情中,还给他一个美丽无害的嫣然一笑。直到下人搀着她进马车,她才缓过神,耳边微微发烫着上了马。
凌瑾轩本是骑着自己的爱骑云骁,却又翻身下来,轻轻地抚摸了下云骁的头,跟随身侍卫电交代了几句。只见电牵着云骁进了府中,不久一个人走出来了。
下人们都觉得好奇,电与云骁从来都是三皇子的跟从,今日三皇子居然将云骁留在府中,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
只见凌瑾轩不紧不慢地走向马车,然后,矫健的身姿一跃而上,进了马车。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主子是想跟皇子妃同车啊!真是情谊深厚,如胶似漆啊!
坐在车内的苏伊凝,本是挑起小帘子,一双水眸投向窗外的,突然感觉马车微微震动了一下,接着身边就坐了个人。一转脸,她顿时耳根红到脖子,想来,从洞房那日之后,他们第一次靠这么近了。她为这么近的距离感到不适,稍微像边上挪了挪身子,隐隐约约地能感觉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气息。
“不想骑马了。”凌瑾轩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
苏伊凝大脑条件发射直接回了一个字:“哦。”
他没有再说什么,车内一片宁静。
不久,只听见马车外电的一声“驾!”马车便向前动了。她本就没有做好准备,加上惯性作用,所以一瞬间身子向后仰了仰,吓得她轻呼“啊……”,他立即转过脸来看了她一眼,依旧用冷淡无比的语气说道,“坐好。”
两个字简洁干练,像是关爱,却更像是命令,加上他面上的如寒冬的冷峻之气,她心里顿时泛起一丝的委屈,明明是马车的错嘛,干嘛还凶她!想着想着,樱桃小嘴就不知不觉地鼓起来了。
突然,一个颠簸,马车自然一晃,苏伊凝还没弄明白是啥回事,就已经扑倒在身边的人的怀中。
马车外,电的声音说:“主子坐好了,这段路有点颠。”
“嗯。”凌瑾轩回道。
苏伊凝连忙从他怀里爬起来,却因为行驶的车子继续颠颠簸簸的,实在是力不从心,反复在他身上蹭了又蹭。
几次无力的挣扎,使她红透了脸,不敢抬头看他的脸,更不敢试图求助于他了。
突然她感到背后一片温暖,一股力量将自己扶起来。抬眼一看,是他。
“不是让你坐好吗?!” 语气明显比刚刚缓和了很多,又恢复了那种凌谨轩特有的且罕见的柔情。
苏伊凝本是满肚子的郁闷,见他柔声安慰自己,一下子来不及生气了,脸是一直处于赤色,就连细腻小手都快被染色了,因为他一只手扶着她的背,另一只手抓起她的胳膊,无意间,他的指腹触到她的手面,一滑带过,却留下如触电般酥麻的感觉。
苏伊凝小声说:“谢谢……”
凌瑾轩虽然也厌恶这段路,不知道电的脑子今天干啥去了,却又在心里对电说了声“好样儿的!”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如此想法,正如他不明白为何身边这个女子的嫣然一笑,就让自己心甘情愿坐进马车里来了。
不管她是不是眼线,此时的她,只是一个小女子,静静地坐在自己身边,触手可及。
不得不承认,他的注意力还在她身上——这个女人一直是个谜团,让他第一次感觉猜不透的谜团。尽管他将她错当萱儿的心情已经不再,尽管他知道她根本不是萱儿,甚至还知道她是阮家的一步棋--雷那边已经查出些名目了,她很有可能是半年前阮家从悬崖救回来的一个女子……
那日,是母妃的忌日。自己身穿素衣白袍来祭奠母妃,听德妃娘娘说母妃在世的时候最爱莲花,特地建了莲花池。
撇开所有政事,一个人静静地在亭子里怀缅那些无法回去的历史,却听见一个女子抚琴而歌,歌曰:“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还如当初不相识。”
是啊,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当年懵懵懂懂,错将誓言留给萱儿,自己无心流连,等到萱儿走了才体会到她当初的感受。
早知道情是如此伤人,倒不如当初不相识的好!母妃是爱了父皇一辈子,最终却是落得了那个惨烈的下场,早知如此,是不是当初就不该倾心!!
他闭起双眼,拿起自己的心爱的翡翠笛子,和着她的琴声吹奏起来。
等她站到自己身后的时候,他看到她,也是素衣一身,素颜朝向自己,素净而又明丽,云清风淡的模样,他心中一颤,为何眼前这个女子有着跟母妃一样的气质?!
“还要多久啊?”身边伊人的声音将他的思绪唤回来了。
“快了。”凌瑾轩随口回答着。
她怎么了?坐不住了?他不禁低头打量着她,只见她来回绞着手中的丝绸巾帕,柳眉微微蹙起,难道是……要如厕?
他忍不住笑出声了,这个小女人还真是难缠。
“不是,坐得很累…而且,有点儿晕乎乎的。”身边的人很小声地说道,像是小心翼翼,字字斟酌一番似的。
原来这个小女人还晕马车!
“再忍会儿,马上到了。”他伸出胳膊,将她揽进自己的臂弯里。
她倒也很乖,安静地靠在他肩上,眯起眼睛。
他忍不住低头细细看她好看的胳膊。纤细的十指,真难相信这样较弱的细指能抚琴。狭长的眸子微眯,剑眉微微一蹙,她白皙的手腕处竟然有道浅红色的疤痕。
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伤,自己怎么不知道呢?虽是浅红色,但是从四周的皮肤可以判断这个伤已经过了很久了。
他心中升起不明的心疼。大手轻轻覆上她的柔荑,这个伤疤真是显眼。
他明眸一转,掳起自己的袖子,将左手腕儿上的那个碧玉手镯褪下,轻轻地,套在她的手上,正好挡住那个碍眼的伤疤了。
有些迷迷糊糊的苏伊凝,突然感觉手上一阵清凉,一睁开眼,手腕儿上已经多了一件饰品,她情不自禁用另一只手抚摸上去,冰冰凉凉的触感将她体内的不适赶去一半。
“带着!”他以为她是想褪去,便急声制止道,见她只是端详,又加上一句:“不许摘掉!”
要不是这句,苏伊凝快忘了,这个夫君凌瑾轩还有很霸道的这一面呢!
这个手镯,是当年芸妃进宫的时候,芸妃母亲给芸妃辟邪用的。他的母妃,那个云清风淡与世无争的女子,却没有能够辟开恶人的邪气。
凌瑾轩不知道为何自己有种冲动,将它赠予她,或许——是为了给那个他暗示。
见她来回摸着那镯子,像是很喜欢的样子,他坚定微薄的嘴唇,轻轻扯动,一个欣慰的笑意绽放在嘴角。
“主子,已经到了。”马车渐渐停下了,电已经下了马,在车外喊道。
他翻起车帘,轻轻着地,伸出手,将车内的那个人搀出来,双臂一使力,她已经被他抱下车,飘飘然着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