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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来又一年,东野霖的风流浪荡从来没有过一丝一毫的收敛,东野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辛苦赚来的银子被他肆无忌惮地挥霍,真是又急又气,却拿他没办法。好吧,钱财乃身外之物,这些他都可以不计较,但最最可恨的是,当年与杭知府家的小姐定下的亲事,竟被他一拖再拖,人家杭大小姐看得上他,那是他几辈子也修不来的福分,可他倒好,非但没有存半点感激之情,反而对人家不假辞色,还眠花宿柳夜夜笙歌,分明是不给杭大人面子!这个败家子哪里知道,当年若不是杭大人机敏果决,从那些山贼手中追回了那批价值连城的货物,东野府早就破产了,哪里还有万贯家财来供他挥霍?!想想这两年多来两家的亲事一直悬而未决,东野勋就只觉得实在愧对杭大人最他的救命之恩。

这会儿已是日上三竿,东野霖又是一夜未归,算算时间他也差不多该回来了,东野勋干脆坐在花厅里恭候他公子爷的大驾,好兴师问罪。

果然,没多会儿,那位大少爷便摇摇晃晃步履蹒跚地回来了,一脸疲惫,一身的脂粉味,夹杂着浓浓的酒气,一看就是宿醉未醒,估计昨晚没喝十坛也喝了九坛半。

“你还知道回来?!”东野勋一看他这副样子就火冒三丈,气不打一处来。

“呵……”他醉眼惺忪,非但不以为意,还漾出一脸邪笑,“我以为聪明如您老人家,早该习惯了呢!”

“你……”东野勋气得浑身发抖。

“一大早就发这么大的火,伤脾伤肝还伤肾,何必呢?”他径自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挽挽袖子,不冷不热地说道。

“你存心气死我是不是?!”

“我可没那么想不开,”他端起丫环刚刚送来的热茶,慢条斯理地轻啜一口,凉凉地说道,“否则那几百家店铺群龙无首,我可不想自讨苦吃。”

“你……”东野勋一口气差点上不来,“你这么混能混一辈子?!”

“不然还能怎样?实在混不下去,那就一头撞死了账。”他说得不痛不痒,好像去死就跟上茅房一样什么都不用考虑。

“照这样下去,你以后要拿什么养活妻小?让他们跟你一样喝西北风度日吗?”

“妻小?是她自己要嫁,又不是我非要娶,喝东北风西北风都是她自找的,关我什么事?您老人家那么想要小的,那也好办,现成的就有好几个,改天我就抱一个回来,彩礼酒席什么都免了,又省钱又省事,多好!”他摇头晃脑说得好不得意。

东野勋一口气堵在心口,话也说不出来,只得边捶桌子边跺脚以示愤怒。不料他大少爷对此根本就是视若不见、无动于衷,依旧悠闲地啜着茶,把那杯茶喝完,便站起身来伸个懒腰,抬脚便走。

“你又要上哪儿去?!”

“回屋,”他回过头来粲然一笑,“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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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轩。

轻轻阖上屋门,东野霖靠在门扇上长长地吸了口气,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只有摆出一副痞子无赖的架势才能有和父亲平等对话的权利,霆儿从来不需要这样的……在父母面前撒娇是只有霆儿才能拥有的特权,而他,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就连对那桩婚事说“不”的权利都没有。也许,只有一死,才能让他彻底地对这一切释怀,也彻底地从这些漫无边际的痛苦中解脱。

屏风后的浴桶里,忠诚的阿七早已为他准备好了热水。脱去那身沾满了刺鼻气味的衣裳,他跨进浴桶,将全身没入水中。氤氲的雾气令人心醉,闭上眼,暂时挥开那些纠缠着他的不快,他只想好好享受这片刻的安宁。他实在是个不懂得贪心的人,只是这一桶热水便能让他满足地喟叹。

阿七轻轻地推开屋门进来,从柜子里取出一套纯白的丝质衣服,轻轻放在床上,又往屏风上搭了一条干净的毛巾,拿起主子脱下的衣服便出去了,照旧阖上屋门,他不忍心打扰主子这片刻难得的安静。他的命,是主子捡回来的,于是他死心塌地地跟在他身边,尽管主子在这府里除了挂着大少爷的空衔外便一无所有,他依然忠心耿耿,为他尽心尽力,为他打点衣食住行。这两年多来,主子的点点滴滴阿七都看在眼里,他眠花宿柳,他行踪成谜,他挥金如土……阿七对这一切虽然心存疑惑,却从不过问,也不多嘴,只是在他回到雨轩的时候给他安排好一切。

直到热水变得有些微凉,东野霖才意犹未尽地起身,拿起搭在屏风上的毛巾拭去身上的水,将毛巾围在腰间,跨出浴桶走到床边穿衣。看见那一身雪白,他微微扬起唇角,阿七实在是个贴心的小厮,知道他在喧嚣之后便只爱这世间最纯净的颜色。

将长过腰际的黑发随意地散在背后,他在卧榻上侧身躺下,闭上眼睛想要小憩片刻,却突然想起昨晚又被他一时兴起叫到倚红楼喝了个酩酊大醉的三个人,不禁又一笑。

“东野!”卢昱的声音和屋门被推开的声音一同响起。

他没睁眼,只是懒洋洋地笑着问了一句:“你爹没教你进别人房间要先敲门吗?”

“我爹?你竟然还提我爹!”卢昱拔高声音,似乎有些生气。

“阿昱!”随后进来的林子宣制止了想要发飙的卢昱。

“怎么?”东野霖睁开眼,见那三个人都来了,便勾起唇角一笑,“还想继续喝吗?”

三个人看着他不束发斜倚在卧榻上的慵懒模样,再加上此时出现在他俊脸上的怪异笑容,竟不约而同地想到一个词——妖冶,不禁打了个冷颤。宇文靖愣了一下,好生无奈地在他对面坐下,道:“我说,公子爷,你是个男人好不好?别有事没事笑得这么勾魂摄魄,我们可没有断袖之癖哦!”

“我以为你们都回家睡觉了呢!”他坐起身来,招呼另外两个人坐下。

“还说呢,阿昱可是被他爹骂惨了。”林子宣摇摇头,指指一脸委屈的卢昱。

“哦?”他又是一笑。

“唉……”卢昱叹了口气,“我爹说啦,我要是再敢跟你去花天酒地,他就打断我的狗腿!”

“那你就随便买只狗让他打去呗,”东野霖笑笑,“不然你有‘狗腿’给他打么?”

“你……”卢昱几乎气结,“要被你气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爹那一棒子下去,我起码得丢掉半条命!我可不像你有轻功,你能躲,我却只能被我爹追着满大街地逃命,斯文扫地啊!”

“那你就让他打呗,”他咧嘴一笑,“两棒子下去,一了百了。”

“你你你……你这家伙……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啊?也不想想我这是被谁害的!”卢昱欲哭无泪。

“谁啊?”他依然好整以暇地装疯卖傻。

卢昱几乎抓狂,宇文靖赶紧安抚他,林子宣轻轻叹了口气:“东野,大比在即,你果真不去吗?”

“子宣啊……”东野霖摇摇头,离开卧榻背对着他们,“西出阳关无故人……东野霖早已不是当初的东野霖,从那天起便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你们只当他已经死了罢!”

“不归路……这只是你不肯回头的借口罢了!”卢昱大声说道。

“不是不肯,”他转过身来,“是不能。”

“你究竟有多少苦衷,难道我们三个就不能为你分担一丝一毫吗?”宇文靖沉痛地问道。

“阿昱,子宣,宇文,”他深深吸了口气,“这义结金兰的情谊,东野霖会永远记在心里,可是,我已经回不去了,有些事我不肯告诉你们,只是不想把你们卷入危险之中,此事点到为止,多余的话,我不能再说。你们安心考试去吧,我不会再找你们,你们也不用再来找我,此番别过之后,今生若无缘再见,但愿来世还能把酒言欢。”

“这三年……”卢昱潸然落泪,“大半年都见不到你的人影,好不容易见了,却说不上半句推心置腹的话,想要劝你回头,你又跟我们永诀……”

“抱歉……”他的手落在他肩头,“我只能说——抱歉。临别,我也实在没有什么好送给你们,只有一句忠告——倘若有朝一日居于庙堂之上,千万千万洁身自好,不要为那些私欲泯灭了良知和人性。”

“东野……”林子宣紧紧握住他的手,卢昱和宇文靖也将手搭了上来,许久之后,三个人默默地离开,谁也没忍心回头,只是把拳头都握得死紧。

泪,在他眼中决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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