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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里天气依然晴好,虽是有些子冷,却也算是个赏梅的好天气了。

一大早的,黛玉便是起了床,任由王嬷嬷给自己装扮着。虽说不是什么大场合,也就是大家伙儿的见见,却也是得装扮得比平日里要好一些才行的。只是黛玉如今还未出丧期,况且素日里黛玉也是不喜欢花俏的,今日也只是穿了件儿鹅黄的衣衫,在外披了件儿白色绒毛的披风,上面缀着几支儿红梅,倒有了几分喜庆,也算是合了这年底儿的氛围了。王嬷嬷又给黛玉梳了个儿飞云髻,插了一碧玉钗,不隆重却是处处透着巧心思,将黛玉的清丽脱俗又是衬出来了几分,看得王嬷嬷直点头,黛玉看着镜子里也是极为满意的,对嬷嬷的手艺哪里能信不过。

“瞧瞧姑娘这个样儿,可莫要到时候姑娘将那梅花的风头给抢了,倒是叫大家都赏姑娘的!”进得屋里来的紫鹃打趣道。自那次被黛玉软硬兼施了一番以后,紫鹃更是内敛了许多,做事也是更加尽心尽力了,与红萼她们的关系亦是好了不少,黛玉对此还是很满意的,只是还是不敢太信任她,反正自己有着四个顶顶好的,又何须再添上一个呢?

“你这丫头,如今胆儿是越发大了,倒是编排起我来,看我怎么收拾你!”黛玉笑道,却是作出咬牙切齿的表情来,有些恶狠狠的样子了。

一旁的王嬷嬷也是笑了,“姑娘还不是每次都只是说说的,哪次是真个动手了?”

“嬷嬷,你怎的不帮我反倒是帮起这丫头来了?”黛玉不满地扯着王嬷嬷的手。

“好啦,时间也是不早了,该是上老太太那去请安了,不久不还得去宁府么?”王嬷嬷提醒道,“莫要让别人等。”

“那我去了,紫鹃、红萼,我们走罢。”黛玉拉着紫鹃,又唤来了红萼,便是去了贾母的院子里了。

刚进了屋,却是发现大家竟是都在了,许久不见了的宝钗也是来了。黛玉向着贾母行了礼,就被那凤姐拉着坐了,笑着对众人道:“方才还在猜测这林妹妹怎的还没来,却原来是梳妆打扮去了,瞧瞧这水灵的,可让我们这些个烧糊了的卷子怎生见人!”

众人皆是笑了,只道那凤姐的嘴真个是厉害!

“外祖母,您瞧瞧二嫂子这话,可是欺负我呢。”黛玉转向贾母,嘟着嘴道,“外祖母可得替我做主的。”

“那玉儿说说要如何?”贾母亦是笑着配合。

黛玉眼波儿一转,很是俏皮地答道:“依玉儿看,还是将二嫂子的嘴儿缝起来的好。”说完自己倒是扑哧一声先笑了。

大家先是一愣,后来就是大笑了,直道这个主意真真不错,倒是可以试试的。

“如今这玉儿的嘴也是越来越厉害了。”贾母笑着,脸上满是宠溺的笑意。

“外祖母……”黛玉很是不满地看着贾母,言下之意正是外祖母怎么可以这样说呢?

贾母听了不由得更乐了,直道“我不说了,我不说……”

如此玩笑了一番后,众人终于是起了身往那宁府去了,就是凤姐这大忙人也是去的,宝钗自是不必说了。

黛玉和贾母、宝玉等走在前面,一行人是有说有笑的,倒是将宝钗给忽略了。宝钗落在一行人的后面,看着黛玉那清丽的身影,看着黛玉言笑晏晏,心里说不出的嫉妒与愤恨,为什么大家都这般喜欢她,就是连与自己血缘近的凤姐姐也是如此,而自己八面玲珑、稳重妥帖的却是只能得到表面儿上的赞赏而已?

前面的人自是没注意到宝钗的神色变化,然而离宝钗稍近的凤姐却是发现了,心里不由叹了口气,宝妹妹,你这又是何苦呢?又是想到了自己,也是,自己又是何苦?

这宁府本就在荣府的隔壁,故而没都多久的也是到了,一行人进了宁府的内院,那尤氏与那蓉哥儿媳妇秦氏并着一干婆子丫鬟的早早就等着了。尤氏正是宁府贾珍的夫人,是管家的奶奶,而那秦氏则是贾珍的儿子贾蓉的媳妇,唤作可卿。

“老祖宗可是来了,再不来我们可得成雕像了!”那尤氏上前扶了贾母坐了上座,打趣道,又是看见凤姐也是来了,很有些惊喜,“瞧瞧,这人尽皆知的大忙人儿竟也是来了,倒是我还有些脸面了。”一番话下来倒是把气氛给活络了起来,又唤了丫头子上了茶、将准备好的瓜果儿零嘴的摆了上来。

众人用了茶、吃了些东西,又说了会子话,贾母却是招呼黛玉、宝钗、三春几个姐妹道:“虽说是赏梅,可我们却是来聊天儿的,你们也是去逛逛的好,听我们聊也是腻味。”又见宝玉有些个睡意,便是要他去休息会子,秦可卿便是带着宝玉去休息了,又觉得宝玉年纪儿还小,又是自己的叔叔辈,也就将宝玉带到了自己的屋里。

黛玉几个对贾母的提议自是乐意的,便是笑着答应出去了。宝钗却是没走,只说出去怪冷的倒不如听听老太太、太太们说话的好,也是长些见识,便是没与黛玉们一起。

既然是赏梅的,黛玉和三春自然是往那梅园子里去。

一路行来,满眼都是梅花,大多都是些名品,就是那名满天下、极其难得的绿萼梅竟也是有两株的,而且还有些年头了,黛玉心里也是不得不感叹这府里的富贵了,只可惜最后也是只落得个“白茫茫大地一片真干净”!如今瞧着谁能想得到结局呢?故而现在众人还是醉生梦死、不知减省。

如此想着,黛玉发现自己已是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地方了,只看得见梅花和一条儿小道,紫娟和红萼也是被自己打发了,三春亦是没了影。

黛玉正要转身往回走,却是瞥见不远处有一道儿人影,袅袅婷婷,很是引人,却是浑身缠绕着一股子伤感与无奈,直让人觉得便是西风也吹不散那眉弯。

会是谁呢?看那装束应该是个主子吧。黛玉有些好奇,不由地往前走了几步,不想却是踩着了一根儿枯树枝,发出了声响来。那人便是被声响惊动了,好似是用手绢儿擦了擦脸,转过头来,黛玉发现这个人竟是秦可卿,不是带着宝玉走了么?却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也是出来了,还来了这里。

“原来是林姑姑你,怎的到这偏僻的地方来了?”秦可卿走近了开口问道。

黛玉觉得自己有些偷窥的嫌疑,有些个不好意思地回答:“我也是不知道,走着走着就到这里来了。”

“早就听说林姑姑了,倒是今日我们才见着面的,听说林姑姑身体不好,如今可好些了?”

“已是好的差不多了,倒是劳你惦记着。”黛玉忙笑着答谢,也是感觉到了她话里的真诚。

“林姑姑是长辈么,做晚辈的当然要多多关心的。”秦可卿笑着道,下一刻却是笑意有些僵住了,声音亦是变小了,“何况,林姑姑如今孤身在这里,怕是……”

“蓉大奶奶,蓉大奶奶……”正说着,却是听见有丫鬟在大声地唤着秦可卿。

那丫鬟一看见秦可卿,便道:“蓉大奶奶,快些到前边去,太太正找你呢。”

秦可卿有些歉意地看着黛玉道:“林姑姑,我要去忙了。”又对那丫鬟叮嘱道,“你跟着林姑娘罢,这里偏僻,莫要让林姑娘迷了路。”

那丫鬟自是称是,秦可卿看了黛玉一眼便是快步地走了。

黛玉却是有些疑惑,方才那最后一句话怕是说这府里不好的话罢,只是我与她才是第一次见,她又是为何这般与我说这些?她方才又是独自在伤心什么呢?难道是……这秦可卿倒真不愧是红楼中谜一样的人物了,然而也是有着真性情的,也是为人周到,倒是比其他的人要好,怪道凤姐会与她交好呢。

“林姑娘,我们走罢。”那丫鬟见黛玉呆站着半天便出声提醒。

黛玉回过神来,答应了一声,便是随着那丫头走了。

寂静的梅园,人比花娇,也,比花愁。

又逛了一会子,也是找着了三春她们,便是一起回到了贾母她们在的地方。

也是陪着说了会子话,便是时候不早了。贾母已是起身带着黛玉姐妹几个告辞,又是想起那宝玉还在秦可卿的房间里休息,刚要叫人去带了宝玉来,却是见得一个丫鬟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礼也是没行就直接附在尤氏耳边小声地说了些什么。听着听着,尤氏渐渐变了脸色,又是忙悄悄地告诉了贾母,贾母的脸色亦是沉了下来。

众人见此,均是不明所以,正在猜测,贾母却是对着黛玉姐妹几个说话了,“如今出了点子事,你们先回去吧,也是累了,回去好生歇着。”又将凤姐留了下来,交待完了便是和尤氏、秦氏、凤姐几人匆匆地走了出去。

黛玉、三春和宝钗自然不会去问,都是听话地回了荣府。是的,不该知道的就不要知道,这,是生存的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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