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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日,便是北静王妃的寿辰到了。

这两日里倒是没发生什么事情,只一件,就是彩霞果然是被王夫人好好儿地折磨了一顿,然后就借了个由头打发出去了,竟是要将她卖与一处青楼。不过只是个丫鬟而已,贾府里的众人自然是不知道的,就是知道又如何,也是不干自己的事。好在黛玉已经大致料到了王夫人的动作,早早地就叫了银霜去告诉那林钟,好将那彩霞赎买出来。如此,彩霞自然是虎口逃生,也是留在了惜玉楼里做事。虽说是被折磨了几天,可是能出得那贾府,不再为奴为婢,也算是值了,彩霞心里自然是感激黛玉的,只是心里还是有些牵挂着贾环,如今这般地得罪了太太,不知将来会如何,自己跟着太太那么久,还能不知道么?人前是个菩萨样儿,人后却是……还有就是林姑娘,太太本就不喜欢她,如今是怕是恨入骨髓了罢。

天气有些阴沉,略微有些冷意,却是没有下雨,倒还算是个能出行的日子。

一大早的,黛玉与三春自然是起身了,贾母可是早早地吩咐过定要好生打扮,那些丫鬟嬷嬷的自然是不敢怠慢的。

黛玉对贾母的心思自然是心知肚明,不过就是想着攀上一门好亲事,有个倚仗而已。先前想着将自己与那宝玉凑一块儿,可是自己不愿意且有父兄做主,她自然没法子,瞧了自己很得王妃喜爱,怕是又动了别样的心思吧。黛玉却是不以为意,那北静王妃看着可是个极有主见的人,银霜也是去细细打听过了的,说是个性情豪爽的,很看不惯刻意做作,那么贾母这番作为怕是讨不了多少的好,而且,自己会任由着别人摆布么?想着,黛玉不由清冷一笑,这世事哪里就能件件如人意的。

“姑娘今日要如何打扮呢?”紫鹃看着镜子里的黛玉问道。

“自是平日里如何今日就如何,只稍稍隆重些就行。”

“可是老太太说……”紫鹃听了黛玉的回答不由迟疑起来,这可怎么办,老太太交待过自己定是要好生打扮姑娘的。

黛玉不由脸色一冷,“紫鹃,你要知道,如今谁才是你的主子!”

“我不知道外祖母答应了给你什么好处,但若是你做了什么不该做的,若是我厌烦了你,也是可以……”黛玉稍稍停顿,转身看了一眼紫鹃,冷冷地吐出几个字来,“让你永无翻身之日!”意味深长。

紫鹃浑身一颤,手中举着的桃木梳直直地掉到了地上而不自知。

“奴婢知错了。”紫鹃反应过来,忙跪倒在地。

“记住我今日说的话便好,我的事情你不要管太多!”黛玉弯下身子,拾起地上的桃木梳,笑着递给紫鹃,“你起来吧,我还等着你给我梳妆。”

“是。”紫鹃忙接过,站起身来,开始为黛玉梳妆打扮起来。

一时打扮停当,黛玉身着一袭淡绿的长裙,只在上面稀稀疏疏地绣了几缕儿风信子,虽说是素雅,却是款式新颖,显出黛玉纤细修长的身量来,也是别有风情。这衣裙自然不是贾府里给裁制的,而是林家经营的衣店做了送来的。贾府里的总是大红大紫,要么就是样式纷繁复杂,黛玉很是不喜欢,也是从没穿过。

“走罢。”黛玉轻唤了一声,红萼、银霜和王嬷嬷便是跟了上去,倒是留下了雪雁、春纤和紫鹃守着了。

“紫娟姐姐,我也是看着你做事稳妥细致的份上劝你一句,能跟着姑娘可是我们天大的福气。”雪雁看着紫鹃道,“你对姑娘好姑娘自是会对你好,若是……”雪雁眸光一闪,冷睨了紫鹃一眼,“你也知道,姑娘可不是任人摆布的。”说罢,也是下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能不能想通那是你的事了,紫鹃姐姐!

紫鹃一怔,不觉深思,跟着姑娘真的是莫大的福气么?又想起她们对自己自始至终的防备来,就算自己如今拿出真心来,你们又能相信,接受么?紫鹃不由苦笑……自己每次向老太太报告的事情还不是你们商量、计算好的?姑娘,其实很多的细节我并没有告诉老太太,也是知道你真的是个好主子,虽说不信任我,可是从未委屈过我,也是想让我回心转意的,只可惜,我的心早已身不由己了……

黛玉自是不知道紫鹃心里的百转千回,只一路逶迤着到了贾母的住处。

贾母早已经是打点妥当了,给王妃的贺礼也是早早地就备下了,能被北静王妃亲自邀请那可是天大的脸面!

“玉儿,你来了。”贾母和蔼地招呼着,却是看了一眼黛玉的装扮,眉头不由一皱,“玉儿,今日怎的打扮得如此素净呢?”又要训斥黛玉身后的王嬷嬷等人,却是被黛玉笑着阻止了,“外祖母,玉儿如今还在孝中呢。”

贾母不觉一怔,倒是反应过来,“正是呢,我人也是老了,倒是忘了。”又是轻叹,“真是可怜了我的敏儿!”

黛玉心内不觉起了寒意,原来在荣华富贵面前,女儿的过世也是能忘记的。呵,倒是自己以前愚了,见贾母为了自己娘亲哭得那般伤心还天真地以为她对自己娘亲的感情有多么深厚呢,还多多少少忍下了她对自己的算计,倒算是尽心尽意地对她!原来自己依然不能看透人心,还是自己内心深处依然有所期待?

“外祖母能如此记着母亲,母亲也定是安慰的。”黛玉依然笑着劝道,可是怎么听都有着嘲讽在里面。

贾母不由得有些惭愧,只瞧着黛玉,黛玉的心里却依然是清然一片。

正在这时三春却是与宝钗并着王夫人一起进来了。

三春显然是经过了精心装扮的,一样的装饰,却是衣裙的颜色不一样,迎春是一袭鹅黄,映衬得她温润如水,探春是一袭粉红,犹如一朵粉色玫瑰,而惜春则是一袭靛蓝,清凉如许。

然而,吸引人眼球的却是一旁的宝钗。其穿着一件儿嫩黄色长衫,配着葱绿色百褶裙,裙角与衣袖上都绣着朵朵灿烂绽放的牡丹,,一头乌丝挽成高高的新月髻,面如圆月,眼似青杏,眉如翠羽,不画而黛;唇如樱颗,不点而朱,又因着其比三春和黛玉都要大些,少女的姿态娇艳已是显露无疑,另具一种鲜艳妩媚来,宛如花中之王——艳冠群芳的牡丹。

如此,黛玉也不得不赞叹,这宝钗可真真正正是个绝色美人儿。眼波儿一转,却是发现宝钗胸前天天戴着的那晶莹的金锁却是不见了,黛玉了然一笑,这金锁自然是只能在贾家里戴着的。

“怎么?宝姑娘也是要去么?”贾母看着王夫人问道,目光一冷,难道要让她抢自家姑娘的风头吗?

“回母亲的话,王妃当日里说是请我们府里的姑娘们去,宝钗如今已经在府里住了一年多了,也算是我们府里的姑娘了,再说大姑娘不也要去么?而且宝钗年纪稍大些,为人也是沉稳,也是可以照顾一下姐妹们的。”王夫人躬身解释道,低眉顺眼,却又精光闪过。

这理由真个是不错的,只是这王夫人真个这么相信自己的妹妹与自己的内侄女么?人家可是不止想着金玉良缘呢!黛玉心内冷笑。三春听了亦是心里不豫,自己是这府里真真正正的姑娘,倒是宝钗不过外戚不过是在这里住了一年倒也是这府里的姑娘了,如此也就罢了,跟着去王府还打扮得如此华丽娇艳,不是摆明了喧宾夺主么?

惜春不由冷笑出声,“林姐姐这有血缘关系的都算不得我们府里的姑娘,这宝姐姐却是能算的么?”

王夫人一时间是说不出话来,只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变幻不定,宝钗亦是咬牙暗恨不已,却是不能说什么的。

“既如此,那就一起去罢。”贾母思虑了一下,也是没有什么理由辩驳,毕竟当日里北静王妃也没有明确说这宝钗不能去的,况且四大家族联络有亲、休戚与共的,这薛家也是家底丰厚,倒是不好驳了人家的面子。

没奈何,贾母便是带着黛玉、宝钗并着三春坐了马车往北静王府里去。

虽说是王妃的生辰,北静王府却也没有大操大办,一来是北静王妃素来不喜奢华,二来也是不想费这个心,但也还是请了些往日里常走动的贵妇们在府里乐呵乐呵。然而,因着北静王世子水溶,也是有些贵妇将自己的什么妹妹啊,女儿啊,侄女之类的女儿家带了来,也是希望能得了王妃的眼配给那世子,如此王府里也是莺莺燕燕的,煞是热闹。

北静王妃只冷眼地瞧着那些女孩子争奇斗艳,却是想起了自己前几日见到的黛玉来,越发觉得眼前这些女孩子虽然有些也是不错,可是比较起来,风姿却是比不得黛玉的半分,那玉儿才真个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呢,就如她的名字一般,看着心里就舒坦,心里不由更是欢喜,倒是越发地盼望着她来,文秀已是被她打发到府门口去迎接了。

黛玉与宝钗坐着同一辆马车往北静王府去,一路上并没什么话说。黛玉只是懒懒地,微微撩开车窗帘子往外瞧,宝钗则是静静坐着,一派端庄,却是忍不住打量起黛玉来。那风姿,那气度,为何她多不用过多的装扮就可以轻易吸引别人的目光?为何她即使是薄妆浅黛也是如此风流婉转?

突的眸光一闪,宝钗不由讶异道,“林妹妹头上的碧玉钗可是玉仙阁出品的?”,又是细细看了一下黛玉身上的那一袭浅绿衣裙,“这衣服竟是锦云堂的!”

黛玉闻言,放下了车帘子,只淡淡看了一眼宝钗,忽的笑道,“不想宝姐姐竟然对这个还有研究呢,真是博学多才!”也算是对宝钗问题的回答了。

宝钗不由嫉妒起来,自己为皇商之家,也是富甲一方,却也是只能看着玉仙阁与锦云堂的东西暗暗叹息。这玉仙阁和锦云堂虽是近几年才出现的,可这玉仙阁的珠宝首饰与锦云堂的衣裙服饰却是闻名天下的,亦是金贵异常,只有皇家贵族才能用得起,倒是不想这林黛玉竟然有,而且还是精品!就是那碧玉钗,自己看上了好久好久,咬咬牙好容易凑够了钱却是被告知那碧玉钗是他人定制的,并不出卖,竟然去玉仙阁定制东西,难道林家竟是家底丰厚到这个地步么?

“不知妹妹是如何得到这些东西的?”宝钗试探着问道。

黛玉眼波儿一转,笑道,“瞧宝姐姐问的,既然知道来处,那自然是买来的了,我可是做不出这些来。”

“倒是我愚了。”宝钗被黛玉轻描淡写地堵住了,只能尴尬笑着自嘲了。

如此车内更是安静非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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