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傍晚。
西天的落日轻盈地洒下了一层绯红的薄纱,犹如少女娇媚的笑意,将天、将地、将江河、将山岳草木皆笼在一片明辉的艳光之中,在天空中飘移不定的云彩在清澈的江面上投下婀娜多姿的剪影,徐徐江风拂过,与绿油油的水草、纤细的苇影和着那清然的暮歌一起摇曳起舞,一片粼粼波光之中渗出那壮丽和妩媚来。
一叶白帆青舟轻轻破开那袭轻纱,轻盈的仿似游弋于天地间的一片白羽,闲适的犹如翱翔于苍穹的飞鸟,又迅疾如一支白箭于电光火石间飞过江面。
一道浅绿的窈窕身影矗立在舟头,望着远方,在这绯芒霞光中分外的鲜明却并无违和感,这满天满地满江满眼的艳色仿就是为她而生的,有如蒙蒙红雾中凌云挺立、清傲绝尘的苍翠玉竹,绮艳华丽中更添一份清绝,如画的暮色瞬间鲜活灵秀起来。
已经远离京城了吗?
终于是要回家了吗?
可以见到爹爹了吗?
黛玉的眼里闪过一丝欣喜,转瞬间却又是黯淡下来。
过了一年多了,爹爹他……
只是,爹爹他,还好吗?
这个问题,自己问了好多遍了。
林谦叔总是安慰自己,说爹爹只是身体有些不爽利,并不严重,可是他那有些躲闪的目光却是明白地告诉自己,爹爹他,病得很严重!
自己多么希望林谦叔说的是真的,爹爹不过是有些不舒服而已。
可是还是不能说服自己,心里总是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爹爹真的病了,病得很严重!
更何况,自己了解的红楼就是这个样子的,黛玉回了扬州,然后成了真正的孤女。
那么,爹爹不久就要离开了吗?
黛玉的心猛地一痛,胸口苦意蔓延,迎面吹来的江风充满了腥味儿。
“姑娘,这江风湿气很重,最好还是不要吹风的好。”王嬷嬷出了船舱,拿了一件披风与黛玉披上。
黛玉伸手紧了紧披风,并不开口说话,神色凝重地看着远处的落日,火红火红地在燃烧。
王嬷嬷轻叹一声,道,“姑娘是在担心老爷么?”
黛玉回过头来,看向王嬷嬷,点了点头。
“姑娘却是担心什么呢?”王嬷嬷笑道,只是笑意有些勉强,“以姑娘的医术还怕不能治好老爷么?”
又劝解道,“这人老了也就多病多灾,也是个常理,像是我的姑娘不也常是让我好生休息的?林谦不也是说老爷没什么大碍么?姑娘放宽了心便是。”
“嬷嬷说的有理。”黛玉看着王嬷嬷极力地宽解自己,心内感动不已,不忍心让她一番心意白费,“嬷嬷,这里风大,我们进舱罢。”
王嬷嬷欣然点头,忙扶了黛玉进了船舱,“老爷这次都派林谦来了,看来定是极想姑娘的了。”
黛玉调皮一笑,挥了挥手道,“若是不想我,看我如何将爹爹的胡子一根一根地给拔下来!”
“姑娘倒是调皮得紧!”王嬷嬷笑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
“姑娘……”银霜撩起珠帘,眉头有些微皱,“我们后面一直跟了一艘船,看样子似是那贾家的。”
还真是锲而不舍啊,黛玉勾起唇角,“就让他们跟着罢,我们不要理就是了。”不就是盯着林家的家产么?到时候自己就让他们白忙活一场!
“这贾家也真是的,先是姑娘走的时候硬是要让那琏二爷跟了来,说什么怕姑娘一个人上路不安全,倒是真个好听,依我看怕是带上了贾家的人才不安全呢,谁还能不明白他们的心思?”银霜气鼓鼓地说了一大通,顺势往旁边一坐,端起茶杯猛喝了一大口水又道,“如今竟还这样没脸没皮地跟了来!”
黛玉笑道,“你这个丫头如今是越发能说了,倒是越来越像晴雯了!”
“谁像我?像我什么呢?”晴雯笑着走了进来问道。
“还不是说银霜如今像你一样的爆碳脾气。”王嬷嬷一笑。
晴雯微扬了头,“像我有什么不好!心里有气就得说出来,不然憋在心里多难受。”
“正是这话。”银霜点头道。
“你们两个总是相互偏袒!”黛玉无奈道,“还真个拿你们没办法。”
银霜与晴雯相视而笑。
晴雯的卖身契如今已经被黛玉从凤姐的手里要了来,自然是付了银子的。虽说凤姐也不是这般爱钱财的人,可是若是不要银子王夫人那关着实是不好过,黛玉对此心里也是明明白白的,也是不想欠贾家什么,徒留下一个话柄被人家说嘴,便是拿出了两百两银子算是将晴雯买了来。如此便也是带了晴雯一起离了贾家了。
“姑娘……”晴雯上前亲昵地挽了黛玉的手笑道,“那北静王世子是不是喜欢姑娘啊?”今日里启程时那北静王世子便是来送姑娘了,跟姑娘站在一起好生的般配,而且无论是人品样貌还是气度风姿都是顶尖的,还对姑娘那般好,姑娘若是能与他配了那也是极好的了。
又道,“今日里看姑娘与他站着可真个是一对璧人呢!就如……”
晴雯歪着头看了一眼众人笑道,“就像那戏文里说的男才女貌、才子佳人!”说罢便是自己先笑开了。
银霜也是笑开了,直指着晴雯说不出话来。
王嬷嬷在一旁笑着,只看着黛玉的反应,若真的能……那那个煞费苦心的人定是会欣慰非常的。
黛玉闻言脸一红,伸手去掐了晴雯一下,“你个小蹄子,整日在这里胡说,看我不打你!”
晴雯往旁边一躲,做了个鬼脸道,“姑娘这是害羞了吧!看来恼羞成怒就是这么个意思了。”
“你……”黛玉指着晴雯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了。
好半天黛玉方是无奈道,“罢,我这是自作自受罢了,当初若是早知道你这般伶牙俐齿我就不想出什么换人的馊主意了。”
“可惜姑娘现在后悔也是来不及了!”晴雯得意地笑道。
黛玉忽的促狭一笑,手指在脸颊上划了划,“谁说我后悔来不及了?那我便是将你嫁了出去,也是能让我耳根子清静的。”
“姑娘……”晴雯一跺脚,耳根子都红了,“我才不嫁呢!”
“姑娘这又是在欺负谁了?”雪雁和春纤笑着进了来,见晴雯红了脸站在一边又笑道,“原来连晴雯姐姐都斗不过姑娘啊!本来还以为能有个人来压制一下姑娘的嚣张气焰呢!”
闻言大伙都撑不住笑了。
秋夜寂静,船依然在江面上飘荡。
为了尽快能赶到扬州去,黛玉命人日夜兼程。
听着江水细微的流动声,黛玉躺在床上却是睡不着,想起一些事情来,辗转反侧。
也不知道是为何,自从自己从北静王府回到那府里,外祖母看自己的神色便是有了细微的变化。起先自己并未察觉出来,可是这阵子却是越发的明显了,那股子疏离之意以前是没有的。
虽说她以前也不见得就对自己有多少真心的疼爱,可好歹自己是她唯一的血脉骨肉,论起血缘来贾家上上下下都与她不亲,唯有自己才是与她血脉相连,因此至少她对自己是没有什么疏离的意思的。可是近来她对自己明显的不亲近了,疼爱也像是装出来的,倒像是看在北静王府的面子上。
到底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那次自己在北静王府里落水她究竟是怎么了?
黛玉有些烦躁起来,不是对贾母态度的寒心,伤怀,而是一种担忧与困惑。
当一些事情游离于自己的掌控之外,黛玉便会生发出深深的不安。
也许应该去查一查才是!黛玉心内暗道。
这样一想,黛玉更是清醒万分,睡意全无了。
随意披了一件外衣,黛玉走到了船窗前。
外面一轮秋月高悬,淡淡的银辉洒向天际,有些清冷。
此时的船只是在缓缓地随着流水漂移着。
江面上起了薄薄的水雾,天地渐渐合为一体。远处的山岳树木都影影绰绰,只有一个个模糊的黑影。
黛玉静静地站着,等待天明。
突然,寂静的秋夜里起了一阵箫音,清冷孤寂,直冲九霄,江心白鹭洲中,惊飞起了一滩鸥鹭。
黛玉身心一震,移目望去,不远处的江岸上似有一人持箫临江而立。
明明隔着江雾朦朦胧胧看不清,可是黛玉却清楚地看到了他翩飞的衣袂,他那迷蒙的眼眸。
箫声依然在随风而飞,随月而舞,清幽而飘逸。
天、地、人、箫,合成了一幅幽静的画卷。
一切似是在仙境之中,不知今夕为何夕。
黛玉移过自己的琴,素指一挑,琴弦泛出柔和的光,空灵的琴音丝丝缕缕涌出,随着那箫声一起畅游天际。
江河湖海,高山五岳,踏遍红尘三千路,淡看风云五百年。
琴箫和鸣。
随着最后一个音的滑落,黛玉扬手一抹,停了下来,嘴角有着淡淡的笑意。
所谓高山流水,偶遇知音,大抵如此罢。
江面上的水雾渐浓,岸上的他已经看不到身影了。
可是,黛玉隐隐约约地看到了他的笑,他的迷蒙的眼眸里此时一片清然,也晕染了满满的笑意。
跟自己一样,那是宁静祥和的笑意。
黛玉不由得也对着他笑,他能感觉到么?
他一定感受到了,黛玉觉得他也远远地回了自己一个微笑。
那个笑冲开了水雾,轻轻浅浅,入了黛玉的心。
林黛玉走了,就这么走了。
自己花在她上面的心思全是打了水漂。
双玉做亲的事情且是不说了,便是北静王府那边也没能通过她得些好处!
而且她的紫玉芙蓉还惹出得元春降了位分,虽说不能怪她,却是因她而起……
贾母靠在榻上,手里攥着几页信纸,一头银丝在烛光下闪着光芒,眸光暗沉。
今儿个当着众人的面她竟然这么不给自己面子!任由自己如何劝说就是不同意让琏儿陪同她一起回去。
难道是她看出了我的心思么?据紫鹃的说法,这林黛玉颇有几分厉害之处,全然不能当作是一般的女儿家来看待。如此看来这林家的事情还得多费些心思!
可是我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不是,让琏儿跟着去不就是了?若是林如海就这样死了,难不成还不许姻亲进门么?到时候你林黛玉再怎么厉害,到底也只是个女儿家,明面儿上最亲的也就只有我们贾府里的人!
“哼……”贾母冷哼一声。
果然不是敏儿的亲生女儿,自是与我不亲!既然都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野种,那么我更是没有什么好顾忌了!
秋风吹过,贾母手里的一页信纸随风飘落。
在昏黄的灯光下隐隐约约地映照出梅花两个字来,是清秀的簪花小楷。
哈哈。。。。。。偶拖了这么久妹妹终于要海阔天空一番了,男主终于出现了,虽然米正式露脸,嘿嘿。。。。。。亲们一定也等得郁闷了,汗一个!记得给偶一点PP啦!妹妹不是贾敏的女儿哦,那她还是不是林如海的女儿呢?留言啊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