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一时风起云涌,满地黄叶飘零,三道身影在空中飞速的穿梭着,一阵劲风袭来,震得树枝摇晃,落叶簌簌而下,惊起群鸟齐飞。一蓝,一粉,一绿三道身影,就像三道鲜艳的彩光,在空中你追我赶,互不相让,好不漂亮。
明月在院内观战已有一段时间,见那抹蓝色的身影招式只是躲闪而毫无攻击之势,更是笃定自己没有猜错,瑞雪帝今日降旨必是已在朝中受到压力,毕竟御林军包围堂堂王府大门整整三天,看在不明真相的人眼里一定是诡异而又令人浮想联翩。
她正这样想着,云倾城已经从千叶和千雨的围攻中脱身,芝兰玉树的立在了她的对面,清华的凤眼中凝聚着沉重的雾霭,险些就要冻结成冰,面色青白相交,看得明月心中升起一种奇异的快感。
千叶和千雨立刻又围了上面,准备继续进攻,掌风刚出,便被明月抬手而来的一阵和风挡了回去。
“小姐!”千叶感受到来自明月掌风的气劲,手势顿收,侧目看向明月,不满的唤道。世人皆以小姐饮鸩金銮是因为云世子退婚,其实怕是普天之下除了小姐自己也只有她知道,这期间牵扯关联之大,又岂是薄薄一纸婚书。云世子逼得小姐差点性命不保,岂一个死字能解她心头之恨!
千雨生性单纯,知道云倾城伤害了自家小姐,看见来人出手便打,掌掌带着夺命的杀机,见明月抬手划去了她掌风的劲道,当即收了掌,也不多言就此罢手。
“退下!”明月声音柔婉却不容拒绝。
“是!” 千叶眼如利刃,剜了云倾城一眼,才不情不愿的和千雨一并退下。
此时的庭院里只剩明月和云倾城二人,十月的天气,凉风习习,不燥不热,两人却静默的对立着,不言不语。
院落两旁栽有桂树,随风飘来阵阵芬香,明月闻着香味,心旷神怡的站在石阶旁,打量着对面的云倾城。
只见他一袭似水的蓝袍纤尘不染,在阳光下泛着粼粼的波光,鼻骨挺拔,剑眉入鬓,凤眼清华,腰佩一条镶白玉宝带,风姿朗朗的站在她的对面。仿佛过往的一切真的如同烟云,没有对他造成丝毫的影响,一切只不过是苏明月一厢情愿的闹剧而已。
想到这里,明月低低的轻笑出声。
云倾城从伫立在原地起,渗着寒意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明月,见她一袭华服潋滟,姿容明艳,哪里有半丝身体不适的迹象,如玉的容颜时白时青,这时听到明月的笑声直接黑得能赛锅底,冷言冷面的开口道:“明月小姐既然身体无恙,为何不去正院接旨?陛下降旨拒不迎接,是要掉脑袋的。”
明月的脸上依然挂着淡淡的笑,不以为意道:“脑袋长在明月的脖子上,明月都没有担心,世子又有什么好着急的呢?”
不远处有一道视线一直注视着二人,那人穿一袭玄色的锦袍,站在丹桂树下的阴影里,背着光看不见面容神情,只听到一声清润的笑声低低散开,似是很开心的模样。
云倾城如玉的容颜现出一丝龟裂,漆黑的瞳仁死死的盯着明月,凝视了半响,突然冷嘲道:“我倒是小瞧你了。”
“不敢不敢!”明月回的又快又随意。
“不敢?”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云倾城剑眉一挑,大步流星的向明月走来,走到明月身前半米处,他停住,眼神幽邃的望着明月,似是嘲讽,又似是悔恨:“圣旨都敢不接的人,这天下间还有什么事不敢!”
这句话,不是反问,而是肯定!
听他话语中别有深意,明月面色一寒,厉声道:“把话给我说清楚!”
云倾城冷面如霜,毫不理会明月瞬间变幻的脸色,冷寒着声音继续道:“那日你在金銮殿上提及幽若,我本以为是女儿家的私心嫉妒,却没想你会刚烈如此。大医院诊断那毒丸是稀世剧毒,百名御医束手无策,把你送回王府竟奇迹般的好转起来。你这一手来得可真是漂亮!”
云倾城说到这里,瞅着明月,嘴角扯出一抹轻蔑的笑。
她如何听不懂,云倾城怀疑苏明月早已为自己备好了解药。明月心底倏地升起一团怒火。不过她倒是想要继续听听看,这个绝情的男子还能说些什么冷酷的话语为自己开脱!
“宁王府承载百年威名,深得万千黎民爱戴。我本想你我之间的婚约,在大殿上解决就好。你一手高招,牵扯了更多人进来,弄得天下皆知。百姓们围了我华王府七日七夜扬言要替你讨个公道,你很得意是不是?”
“苏明月!”他疾言厉色,“我只料你有容无才,却不想你还有如此沉重的心机!”
得意?心机?明月突然想放声大笑。
眼前的男子,被誉为瑞雪第一公子,才智,谋略,慎密的心思,自然都非常人能及。如此无缝无隙的逻辑思维能力,听他分析一遍倒还真有几分苏明月费尽心机不择手段的错觉。
若不是这具身体的她是抹来自异世的灵魂,若不是她拥有苏明月全部的记忆,怕是她……也会信了。
她继承了苏明月的记忆,自然知道苏明月对云倾城的感情。那种感情虽然不像烈火般浓烈炙热,但就像清清淡淡的苏明月一样,锦绣乾坤袖中藏,不显山不露水,像绵绵的溪水,细水长流滴滴入心。
那不单单是一份爱啊,还有一份浓浓的期待。
云倾城,你毁了苏明月的期待,毁了她,怎还能说出这般残忍的话!都闻世间无情男子多,可像你这般,还真是仅此一家!
她终于还是笑了出来,笑声入耳听得有些凄厉,云倾城立在旁侧嫌恶的皱眉。
心微微发酸,为那个死去的女子,明月垂下眼睑,掩盖住眼底沉重的哀恸。再度抬眸,万般纷杂情绪皆以尽数褪去,她望着云倾城,云淡风轻的问:“如果苏明月死了呢?”
如果苏明月死了,你所有的假想都会被全盘推翻,你可有曾想过……
她已经死了。
云倾城面色阴沉,淡漠冷然道:“事到如今,你我间的婚约已无法解除,你的目的也已达到,不要再拿死来威胁我。你不接旨,无非是想引我前来。我来了,许你承诺,娶你为妃。你去接旨吧,这样,不管是对宁王府、对华王府、还是对皇上,对大家都好。”
这个男人姿态傲然,神情未有怜惜之情,原来竟是怀着这般施舍的心思。明月从替苏明月伤惋叹息中缓过情绪,冷睨着云倾城,恨不得一掌将他拍死,凛然道:“云倾城!金銮殿上,我自尽之时,你我间的缘分已尽!今生今世,我都不会嫁你为妃!”
她扬手,清风卷起袖袍,掌风快若惊雷向云倾城的胸前打去。
桂树下,玄衣公子漂亮的眸底闪过一抹惊讶,转瞬又复归一片深沉,静静思忖了片刻,他翩然转身进了房屋。
云倾城没有料到明月会突然出手,如玉的面容划过一抹诧异,猝不及防人已中掌,踉跄的后退数步,他大惊。喉咙里已有血液的腥味在蔓延,他抬头望向明月,眸底尽是不可思议。他知道她会武,但未曾料到她的武功会如此之高,普天之下,同辈中人,能一掌将他打伤的人也不过五个。
“云倾城,这一掌,是你欠我的,你自以为是,恶意揣测我的心思,我给你一掌。今日起,你我桥归桥,路归路,一纸婚约,就此作罢!”说完,在云倾城晦暗不明的眼神里,明月转身绝尘而去。
云倾城望着明月离去的背影,面色像是笼了一层薄雾,阴云雾霭像是从心底渗出一般,久久不曾退去。直到那身影完全消失在了视线中,他才捂着胸口轻咳了起来。
“世子。”一道青影落在了云倾城的身后,云倾城微微颔首,青影抱着他凌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