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里?’
曲依依疑惑地张望着四周。如仙境,如梦幻,四处是盛开的鲜花,叫得出名儿的,叫不出名儿的,娇艳无比。她有些懊恼,还自诩为博古通今呢,怎么这许多花都不识得,若叫人知道了,岂非笑话?我得好生记得模样,赶明儿,我问问义父,看他是否认识。也让师傅去寻寻,看看可否找得到。
她小心翼翼地走着,就怕惊动了这里的花。它们太美了!谁能有这等本事,竟然培育出这等仙姿玉容的花来?若是见得此人,一定要好好请教请教。
顺着一处小径,她慢慢行来。风细细的,柔柔的,拂过面颊,送来了阵阵清香,沁人心脾,好不舒畅。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突然,她远远地看到一幢楼宇,掩映在花树间,隐隐绰绰,薄雾缭绕,如同幻景。
有房子必定有人。曲依依高兴起来,这些花一定是那家主人种的,可以去求一些花种,回去后在镇祥宫也四处种下,必是稀世珍品。
如此想着,她飞身而去,但也格外小心,以免衣袂之风带落了花瓣。看似不远,却也飞了好一会儿,才到得门前。近了,才发现这楼宇竟也精致典雅之极,门楣上方书写着“幻海如梦”三字。她微微一笑。看那如梦似海的花,此名便是贴切得很。
看见数名姿态极美的年轻女子进进出出,衣袂飘逸,色彩各异,脸上带着笑,互相打趣着。
赶紧上前柔声唤道:“几位姐姐……”却无人理会。
她不禁奇了,这些人也太骄傲了吧。想着,埋头瞧瞧自己的衣裳,也还整洁,又整了整发髻,也未散乱。可是人家就似未看到她一般。这时,有人径直走过来,她忙身手拦住,不料那人却看也不看一眼,直接穿了过去。
“这,这是怎回事?”曲依依她大骇,摸摸自己的脸,掐掐自己的手。呀,好疼!但是,为何她们一个个都看不到我?她很是郁闷,因为这样,她想讨要花种,请教种植方法都不行了。还有,这回去的路,也无法询问。
突然一名女子道:“少将军来了,速去禀告宫主!”有人应道,向内走去。
扭头一看,见一身着铠甲,长相神逸的男子大步而来。门前的女子们纷纷躬身行礼:“参见少将军!”
那男子微微一笑,径直走了进去。依依正想进屋瞧瞧,连忙跟上。进得院内,不由惊叹。里面,也是成片的花海,美得无以伦比,无法言表。那少将军看来很是熟悉,不用人带领,自如地穿插在花海里,直接走向后院。曲依依也不敢多看,怕自己走迷了路,急急跟上。
“如梦,如梦!我给你带了一件东西!”少将军大声叫着。
花树下探出一张笑脸来。定睛一看,曲依依有些疑惑,这脸,怎么这么熟悉!怎么和自己长得如此相像,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甚至连额头上的胎记都是一模一样的。“少将军,你大声嚷嚷什么?也不怕惊扰了我的花儿!”如梦嘟着嘴娇嗔道。
少将军愣了片刻,随即笑着:“我果真是声大了些,小姐莫怪才好!”
曲依依“哦”了一声,难不成她便是江湖百年来传闻中的才女幻海如梦的宫主,怪不得能种出那些花了。“既然来了,便进屋吧。说什么给我带了好东西,还不是想着诓我的百花酿去喝!”如梦轻笑着,将手中的玉锄交给侍女。少将军兴冲冲地走过去。
让人端上清茶。洗净了手,如梦坐在窗前,侍弄着一株紫色的草。
“你呀,偏偏就喜欢这株草,院里那众多鲜花哪朵比不上它娇媚?”少将军不屑地道,却掩不住些许嫉妒。
如梦此不觉好笑,斜睨一眼,道:“我偏爱它怎的?难道少将军不乐意?抑或是此时须得你首肯?”
少将军连连摆手:“哪敢呐?即便给我十个胆,也不敢惹得如梦生气呀!”
少将军偷偷地瞅着她,不禁心神飘忽,续道:“若是如梦不高兴了,这百花便要失了颜色,到时花儿都会凋零呢!这可不是天大的罪过?我可受不起。”
如梦笑而不语,随手从玉几上取了一碧玉壶,将一缕白色乳状物倾倒在草上。
“百花酿!如梦,你竟然舍得用百花酿替它浇灌!”少将军惊呼,摇头感叹,“这百年的百花酿真正是白白糟蹋了,可惜,可惜!”
如梦放下玉壶,笑盈盈地道:“何谓糟蹋?再好的东西若是无用,也是浪费。别人眼里,这百花酿是极好不易得的,但与我,既不能增长功力,也无永葆容颜之功,还是无用。还是给它喝了,说不得派上了用场!”
也知如梦如今哪用靠这东西,少将军仍是无限惋惜地道:“你自是不用。但是,若是别人喝了可增长百年功力……”
“原来,少将军是在为他们抱不平呀!”如梦笑道。
“那倒不是。我是瞧着,这草也忒不懂事儿了,得你悉心照料多时,连百花酿也用上了,还不见显出半朵花来,想来是与此无缘,白白耽误时间!”少将军道。
“我哪管它开不开花,只是单单喜欢罢了。若哪天,这草真的开花了,也成就了一桩美梦。”如梦轻轻地抚弄着仙株的枝叶。
“你说的好东西在哪?给我瞧瞧!”如梦眼波流动,笑意浓浓,让人失神。
少将军不由呆愣,痴痴地望着她。
如梦脸一红,嗔道:“呆雁,瞧什么呢?我的话没听见么?”
少将军这才回过神来,讪讪然笑着,从怀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条链子,闪闪发光,坠着一白色莲花。
“我以为何好玩意儿呢,原不过是将你的玉佩以雷电之力打造成白莲花制成链子罢了。”如梦嘴一撇,有些失望。
少将军急了,那可是他的宝贝,别人想瞧也不让瞧,今儿好不易亲手做了这链子,不曾想如梦竟瞧不上眼!很是沮丧。
曲依依正觉有趣,侍女在门外禀告道:“回禀宫主,东南西三位少将军求见!”
“今儿也怪了,你们四将是约好了么?齐齐到我幻海如梦来。”如梦感到有些意外,也觉好笑。他四将一向不和,一见面要么是冷嘲热讽,要么是动手动脚,不过,碍于朝廷规矩,也不敢真正造次。但也知,是互不服气。“如梦,如梦!”远远的,传来声声急唤。
如梦无奈地摇摇头:“你们呀,都是如此风风火火冒冒失失,赶明儿还是下令,再不许你们进门儿来,也让我的花儿得片刻清静。”
“哎呀,你想惹得如梦恼怒不是,干嘛挤我!”一轻柔的男声埋怨道。
“你说什么?是自己功力不济,还怨得我?小心我的追风杵震死你!”一洪亮的男声怒道。
“两位小心,切莫碰坏如梦的花,否则她真下令不许我们再来才惨呢!”一清亮的男声劝道。
那两男子轻哼了一声,却也不敢再行造次。三人一前一后走进屋来。依依一看,长得个个神采飞逸,很是不凡。
“如梦,我带了一个消息来!”声音轻柔的男子道。
“今儿是怎的?北少将军要送我东西,你南少将军却要送我消息,那么,东少将军、西少将军,你们又要送我什么呢?”如梦打趣的说。
东西南三将互相看了一眼,神情有些复杂,推推搡搡片刻,仍是南少将军道:“其实,这消息是我三人先前从皇上那里得知的,想来迟早你都会知晓,还不若我们先行知会你一声,心里也有个计较。”
如梦见他们煞有其事的样子,不禁莞尔:“何事竟要劳驾三位神君?莫不是你们当中有谁有了喜事,叫我早早地准备一份大礼!”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最瞧不得吞吞吐吐的模样,让人心烦!”北少将军在旁喝道。见他们三人打扰了自己与如梦的相聚,心里很不痛快。
“还是我来说吧!反正不一会儿便有人会告诉如梦的。”东少将军一把推开南少将军,凑到如梦身旁。
他喝了一大口清茶,清了清嗓子,道:“刚才,皇上为德沛公主赐婚……”
“德沛公主?她看中了哪位将军?”百花仙子问,“她是皇上最喜爱的女儿,皇上一定会如她所愿的。”
“正是。德沛公主看上的是……”南少将军有些犹豫。
“让我猜猜!”百花仙子眼珠一转,侧着头想想,笑道,“可是你们四将中的一位?”
南少将军摇摇头。
“那么,是新科状元?德沛打小的玩伴。”
三将叹了口气,仍是摇头。
“那么是谁,赶紧告诉我!”见猜的不准,如梦急了。皇上为他的心肝宝贝德沛公主赐婚,这可是一桩大喜事,看来,我那瓶保存五百年的百花玉露酿是保不住了。
“是……靖南王!”一咬牙,南少将军说出。
“靖南王!”如梦一怔,手不由加重了力道,紧握住草叶,划破的手掌,几滴鲜血滴在叶上,发出夺目的光芒。
四将大惊:“如梦!”
如梦面色惨淡,神情恍惚。
东西南北四将不由懊恼万分,早知便一直瞒着她了。但是,想到若不早早告诉她,待她听得旁人议论了,怕是要伤心失神,白白让人笑话了。知道德沛请求皇上为她与靖南王赐婚,原本对他们是一桩再好不过的美事儿,这样也便不用担心如梦将心一股脑地放在靖南王的身上。如梦与靖南王交好,他们是深知的。但是,如今看到如梦这种模样,却又不忍。
“如梦,如梦!”他们小心翼翼地唤道。
半响,如梦回过神,低下头,对着草淡淡地一笑:“倒是便宜你了,如今你竟吸了我的血,该很快便能开花了吧。也罢,此后,便不用我在如此费心了!”说着,一滴晶莹的泪珠滚落在土中。草一颤,隐隐地显出一朵花来。但是,此刻无人顾及。
“好了,你们送礼的也送了,送讯的也到了。如此,便请回吧,我也好备一份厚礼给德沛和靖南王。”如梦惨白着一张脸,却仍笑意依然。
“如梦,若是不痛快便说出来,我四人虽然不可阻拦皇上的谕旨,但至少可以陪陪你,和你说说话呀!”北少将军见如梦要赶他们走,很是不放心。
“是呀,多一人分担,那忧愁便少一分!若是真恼了,便冲我们发火吧!”东西南三将也忙道。
如梦轻轻地摇摇头,缓缓坐下:“不用了。其实,我们应该替靖南王高兴才是,若娶得德沛公主,必将更受皇上重用。”话虽如此,但一眼便可见她已是伤心欲绝,心力交瘁。
北少将军恨恨地一跺脚,道:“哼,这不知好歹的靖南王,让我的旋风腿踢死你!叫你日日不得安宁!”
他蓦地拉住如梦的手,柔声道:“如梦,既然靖南王要与德沛成亲了,我便去求皇上,请他为你们赐婚吧!放心,我待你的好会胜过那靖南王百倍千倍!”北少将军要请求皇上赐婚?要想娶如梦?
如梦,东西南三将也怔住。
“不行!”如梦与东西南三将异口同声地道。
北少将军很是不解地问:“为何?”
如梦抽出自己的手,淡笑道:“你这番所为,是可怜我么?我却不愿!”
而东西南三将的话却是:“为何如梦嫁与你,我们还没说话呢!”
听得如梦拒绝,北少将军心里很不是滋味,再见他们三人如此说,更挑起一腔怒火。
“怎的?难道我向谁求亲还须得你们同意?”他双眉一竖,“腾”地跳起来。
东西南三将毫不示弱,将各自的兵器一窝:“今儿我们便分个高下,谁赢了便娶如梦!”
如梦本就心烦意乱,见他们在此吵吵闹闹,更是头疼,手一指:“要打请出去,不要在这幻海如梦闹腾!”
四将恨恨地相互一顾,一跺脚,飞身而去。
立刻,天际风雨大作,雷电不休。四将本是势均力敌,一时半会儿哪分得出高下强弱来。这便苦了那四方百姓,整整一月,暴雨倾盆,山洪暴发,冰川融化,淹没了村庄城郡,四处漂浮着人畜的死体。狂风将树木连根拔起,将成片的楼宇吹塌,生灵无处可逃,哀声四野。而同时,雷声震耳欲聋,闪电无情地劈向大地,吓得天地失色,瑟瑟发抖。
金銮殿上,皇上与皇后正在商议着德沛公主与靖南王的婚事,突感金殿倾斜,紧接着桌案倾倒,玉杯洒落,纱幔乱舞。
“怎回事?”皇上紧扶着皇后,怒喝道。
立刻,有二将跑进来禀告:“是东西南北四将在斗法!”
“听说是为了如梦宫主!”
一听,皇上大怒,取出谕令,向空中一抛:“东西南北,速速回殿,听候发落!”
东西南北四将斗得正起劲,却见皇上下令,虽是不甘,却也无法,只得罢手,回到殿前。
此刻,皇上正在听取诸将的回禀。
“启禀皇上,御马受惊,四处逃散,有多匹御马失踪!”
“启禀皇上,御花园枝折花落,半数吹倒!”
百兽苑的孔雀、仙鹤等被闪电击中,不治身亡!“
”京城汪洋,数以百万计人类死亡,瘟疫肆虐,死骨成山,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皇上越听越怒,狠狠地一拍金案:”东西南北四将,尔等身为将军,本应扼守本职,造福百姓,却不思天恩,任意妄为,为一己之私,残害无辜,天地难容!但念及尔等过往战功,赐尔等一死,免其家人的罪责。“
四将垂头不语。如今,他们也知自己犯下大罪只有一死而不累急亲人便顿首谢恩。
不料,身着凤冠霞披的女子款款而来,道:”父皇,此事皆因如梦宫主而起,若单单惩罚了四将而饶恕了,岂不让群臣深感不平?“
皇上蹙眉,问:”德沛以为如何?“
德沛公主眸底闪过一丝怨恨,笑道:”儿臣以为,可将如梦公主一并处死以正朝纲“
皇上微微颔首:”此言不差!“
”不可!“四将大惊。
”启禀皇上,此事与如梦宫主无关,全是我四人心生怨恨,要罚便罚我四人!“
”即便是受五马分尸之苦,我们也心甘,请皇上宽恕了如梦!“
皇上喝道:”放肆!御林军何在?“
两名御林军闻声站出。
”将东西南北四将立即押付刑场斩首示众,不得有误!“
东西南北四将,哪里动弹得半分,口中乱嚷着,祈求皇上不要降罪如梦宫主。
群臣唏嘘不已,不忍相看,但哪敢上前求情,唯恐祸及自身。
德沛暗自得意。先前,求得皇上降旨,靖南王却百般推脱,说什么自己武功尚浅,身份低微、配不上公主等等。其实,德沛心里明白,他心系那如梦,两人早已是互生情昧。此番,如梦被杀,靖南王还有何话可说?她轻笑。
”宫主,请前往午门!“御林军在门外唤道。
如梦为人和善,从不与人交恶,更不说结怨,群臣无不想与之亲近。可惜,今日却受此无妄之灾。御林军官轻叹一声。
如梦浅浅一笑,道:”请稍等片刻,待我最后一次给这草浇点水,怕是我未在,便无人照料了!“
这点情面,御林军官还是要给的。不说别的,皇上一向器重如梦宫主,此次虽说震怒将其赐死但太后对她如亲生一般,一旦太后回宫怕还是一场腥风血雨。
”草儿,皇上依然赐死于我,你告诉靖南王!此生无缘,来生也不再聚!“她举起玉壶,将百花酿尽悉到入土中,泪珠滚落,滴在叶上。
将玉壶一放,如梦转身便走。
缓步走出屋来,一群侍婢纷纷跪拜不起,流着泪道:”宫主,我们舍不得你!“
如梦宫主笑道:”不过区区一死,你们便哭成这般,若是来生有缘便可再见。“
侍婢听言,这才止住了泪,相拥送如梦宫主而去。
监斩台前,浓雾缭绕,两名执法官已等候多时。
”宫主,四将已被正法“
如梦宫主点点头,轻移莲步,飘至台前。执法官正欲执行,突然听闻有人疾呼:”手下留人!“
如梦转身一看,原是靖南王急速飞来。
”你来这儿作什么?是看我的笑话么?“她淡笑道。
那靖南王容貌俊美,无以伦比”如梦,你是怨我了?“将她的手握在胸前,靖南王痛楚地望着她。
”王爷何出此言?如梦恭喜还未曾恭喜王爷,怎说怨恨二字?“如梦宫主抽出手,扭过头去。
靖南王一把搂住她:”你若是指皇上赐婚一事,我已断然回绝!难道,你还不知我的心?“
”不必多言我宁愿化身为剑也有不想见。“如梦话音刚落就散去毕生功力化为一柄银色长剑。
靖南王看着如梦化成的长剑露出了苦涩的笑容”噗“鲜血流了出来滴在了随身佩剑之上,配件立刻发出红色夺目的光芒,靖南王吐血而亡。两柄长剑化为一龙一凤飞向背驰的两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