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顿医生不住地走来走去，脚步虽然轻巧但却有些烦躁，衣袍下摆不时带起一阵风声，衬得气氛更加阴沉。
“佟！”
落锁声自身后传来，奇顿转身，林狸双眼血红地从中走去，看起来十分亢奋，只是脚步有些虚浮，摇晃间醉酒般有些一晃就倒的趋势。
陈小乐注意到，在进入之前男人眼中就不时闪着红光，但此刻这红色不但扩散至整个眼球，甚至有些暗沉，倒像是武侠小说中说的入魔一般，吓得那些狱卒不住后退。
作为监管重犯的医生，奇顿自然胆量不俗，此刻也不禁被这哥们吓得不敢上前，这可和传说中吸血鬼异曲同工啊，难不成爱吃人肉的汉尼拔遇到了同行？现在自己进去不会只能看到一张人皮吧。
林狸看了眼留在外面的陈小乐，微微皱眉，转身走了出去，自始至终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奇顿倒是想开口来着，只是被那充满红光的眼睛盯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呐呐地给人让道。
“好了，我去看看吧。”陈小乐站起身，拍了拍裤腿灰尘，微笑地朝着周围众人示意，慢慢走了进去。
奇顿医生这会也缓过神来，挽回面子似的怂恿道“汉尼拔最喜欢你这样的小美人，或许你的审问会比他们更有效。”
陈小乐简直懒得搭理他，却还是礼貌的回眸浅笑，只是内里的冷落任谁也看得出来，奇顿自讨了个没趣，耸耸肩在一旁看戏。
监牢里关押的大多是重犯，看向陈小乐的目光都十分不善，不少人出言不逊地调戏着。
“嘿，美人，何不放我出去，让我们都快活下呢。”
“哇哦，这个小妞的身材不错嘛，皮肤滑的和牛奶似的，啧啧，史莱克我和你打赌，她还是个雏呢。”
“五百美元怎么样，这个价可比刚才那个女人多出一倍呢，她可比你性感多了，想想那个大屁股吧。”
众人无礼的叫嚷并不能让陈小乐生气，最后一句话甚至引得她笑出声来，朝着铁窗内满脸胡茬的男人点头致谢。
“先生，谢谢您的开价。”
无聊的犯人们步了奇顿医生的后尘，面对女子淡然的反应都觉得有些无趣，纷纷闭嘴必须干自己的事去了，陈小乐穿着警员的靴子，小牛皮靴底敲击在地面发出咯咯响声，似是一只洪荒巨兽在磨牙，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汉尼拔这样重要人物自然有着VIP的待遇，虽然在这样的监牢中区别不过是位置挪到了最后，但光线却充足不少，而且也少了许多腥臊味，显然这个医生把自己照顾的还算不错。
那是一双眼睛，泛着冰冷的灰色，瞳孔有些透明，但第二眼看上去又像是褐色，随着浓密的眉毛轻微抖动，眨眼时如同一把锋利的刀片，将眼前一切割得支零破碎。
这是属于汉尼拔的双眸，陈小乐一眼望去便撞入这样的眼神中，几乎挪不开眼，似是宇宙深处的黑洞，令人无可自拔地深陷其中，直到亿万纪元。
“嗨，你好。”
汉尼拔稍稍勾起嘴角，鼻子在空气中不住耸动，似是捕捉着什么香气，在这各种气味混杂的监狱中，却露出颇有享受的表情。
“你好，汉尼拔医生。”陈小乐将椅子离得近了点，仔细端详着面前这个名号响亮令人望而生畏的男人，莱克特出名的跟得了白金唱片奖似的——谁手上的首要通缉犯名单上他都列头号。
“你的身上没有香水味，喔，我无礼的孩子，你怎么好意思出门呢？”汉尼拔淡淡开口，却是毫无意义的话语。
“我一向如此。”陈小乐稍稍靠后，身体悠闲地贴在椅背，仿佛面对的不是让人闻风丧胆的食人魔，而是家中的一个长辈。
“那你一定是一个任性的、为所欲为的小姑娘？”男人狡猾一笑，和蔼的表情却像是在面对自家顽童一般。
“不不，我不这样认为。”
“刚才似乎有人对你喊价，而你，也并不生气？”
“生气？我为什么生气呢，他给我的可比我预想的高呀，甚至超过了那个，唔，大屁股女孩。”说出屁股这样不淑女词汇的陈小乐毫无羞愧之感，大刺刺地坐着，心头却被紧紧吊着，敏感地发现当汉尼拔开口后，所有的犯人都陷入沉寂。
“看来你总是低估自己的价值，呵，来让我闻闻，喔，我的鼻子，快来告诉他的主人，你闻到了什么？”
“汉尼拔医生？我今天可并不是来和你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嘘，让我先说，我可怜的小东西，瞧瞧我闻到了什么，你的童年恐怕有一个并不美好的记忆吧。”
“汉尼拔先生！”陈小乐蓦然变色，声音拔高地想要阻止他开口，这个男人的洞察力简直该死的好！
“怎么，小东西，你开始畏惧了？正如你童年第一次偷钱时一样吧，你以为可以摆脱这样的困境，所以偷偷爬上了卡车？结果却弄得浑身都是草屑地滚了下来吧，是被人发现了吧，你怨恨吗？当别人还在父母裙下张开小口嗷嗷待哺时，你却被温饱所困，每日天不亮就开始劳作，整天想的都是怎么多弄出几个美分，多吃一口饭。”
“住口，医生！”
“是的，你当然怨恨，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都是宿命啊，小东西，你相信命运吗？就算你如何不甘挣扎，都改变不了的命运啊！”
“汉尼拔医生，我今天来……”
“你今天来是因为觉得摆脱了所谓的命运，可以和某些鼎鼎大名的人物面对面了吗？但是你却忘了擦香水，是天生没有这样的习惯，亦或者，你根本还在宿命中兜圈子！”
“闭嘴！”陈小乐俯下身，心脏在胸腔内擂鼓般跃动，几乎就要冲破这薄薄的阻碍炸裂开来，这些蛊惑的话语和记忆中某些东西重合，勾起了那种极为可悲而又被刻意遗忘的过往，这个人的确是恶魔，是玩弄人心的恶魔。
“小东西，你听，你有没有听见哭泣声，那难道不是你家人的哭号？”
“不，不可能。”陈小乐努力让自己沉静下来，耳畔偏偏传来隐隐约约的声音，如泣如诉，倒真像是谁在远处哭泣。
“那是命运，是你永无可能改变的命运？正如你我的会面。”汉尼拔微微一笑，舌头不由自主地滑过两颗虎牙，似是看见某些被精心制作的工艺品，砰地一声坠在地面，化身千万，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