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门的莫吟依并不惊讶看到刚刚逃出去的老鸨,“妈妈,麻烦你找人收拾一下房间。”云淡风轻的口气就好像刚刚的事情没有发生一样,抱着她的木琴便离开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记忆便又回到了那个她永远都无法忘记的早晨:
静心寺
莫吟依吃力的背着无鸾大师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着,她走了三天三夜才走到临安,无鸾大师的身体早就已经开始散发着恶心的尸臭味,但是她仍然不相信师父就这样走了,她一定要找到无悔大师,到时候师父一定会得救的!
“师父?师父?”莫吟依冲着正要进寺的和尚叫道,如果她没看错的话,这和尚应该就是她第一个小师父慧净,只是不知道慧净师父还认不认得自己?
门口的和尚纳闷的回头一看:“女施主是在叫贫僧吗?”
“师父?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吟依啊!我是莫吟依啊!”莫吟依见慧净一脸的生疏,心下更是焦急,顾不得礼数,等慧净走近,一把抓住他叫道:“你快看看,我师父受了重伤要赶快医治啊!”
慧净本就在听到吟依两字时就已经十分惊讶,待看到吟依背上的无鸾大师,顿时面色严肃,“你真的是吟依?”慧净手指微微颤抖,眼光炯炯地瞪着莫吟依的嘴角,忽然惊叫一声:“啊!”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你?你真的是吟依?”
莫吟依虽然不懂慧净师傅看到自己的反应为什么会这么激烈,但还是诚实的交代:“对啊,你快点带我去见无悔大师吧!我师父的身体不能再拖了!”
“好的,快跟我来吧!”慧净接过无鸾大师,便往寺内疾奔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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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祖?我师父怎么样?”莫吟依站在床边,着急的问道,刚刚无悔大师匆匆忙忙的赶来,她还没告诉他师父到底是怎么受伤的,不知道无悔大师能不能救回师父。
无悔大师满脸悲痛,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无鸾师弟已经圆寂三日之久,就算是在世华佗也无能为力啊!你可是吟依小童?”他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个早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姑娘,回想起当初她离开静心寺的时候,还不过是一个顽皮淘气的小女童,如今却已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姑娘了!
然而他也深知师弟的死和这个孩子必定脱不了干系,唉!罪孽啊,如果当初他和师弟没有救活这孩子,那么师弟今日也就不会死!想到这里,无悔大师不禁老泪纵横:“你师父中了潜伏在你体内的毒,必死无疑啊。这都是上天给我们的惩罚啊!罪孽啊罪孽!”
“什么?中了我体内的毒?”莫吟依不敢相信的瞪着空洞的双眼,茫然的重复着无悔大师刚刚说的话,“不可能!不可能!”不停地摇着头,她着急的说道:“师父当时正在为吟依驱毒,又怎会中毒呢?师父武功那么高强不可能会中毒的,不可能的!”
看着悲痛欲绝的她,无悔大师心里却有着自己的思量,到底该不该告诉这个孩子真相,其实无论无鸾师弟有多么深厚的武功功底都逃不过这一劫,因为她体内的毒是这世间最阴毒的一种蛊毒,任何人都逃不过这一劫,任何人呐!
“师祖?师祖?你一定知道为什么对不对?你告诉吟依,你告诉我好不好?”莫吟依擦干满脸的泪水,苦苦地哀求着,她不甘心,为什么上天要把最疼她宠她的师父从她身边带走?为什么留下她一个人?她不甘心,她一定要知道为什么!
“好,你跟我来。”无悔大师说道。
走进住持的禅房,无悔大师坐在主位以眼神示意她坐下:“吟依小童,想必你师父已经告诉你关于你身中蛊毒的事情了?”
莫吟依点点头,“可是,师傅说,只要再进行一次解毒,我体内的毒就能够彻底根除了啊!”她现在还记得当时师父脸上那如释重负的表情,好像终于要完成了一项重大的任务似的。
“可是你师父和我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是……”无悔大师顿了一下又说:“吟依小童,师父教你的那些佛法你还记不记得?”
“吟依记得。”莫吟依不知道师祖为什么要问她这个,只是默然的回答道。
“上天有好生之德。当初我和你师父就是这句话而救了你,但是如果我知道救了你之后会是这样的结果,我一定会阻止你师父的。”无悔大师生平以来第一次感到后悔,而且是后悔莫及。
“为什么?”莫吟依不解的问道。
“因为你乃一带妖姬九尾狐的后代!”无悔大师难掩激动大声地指控道:“徒然拥有犹如闭月羞花般的倾城美貌却只知贪想荣华富贵,攀附权势,乃我大宋亡国之源啊!”说完,无悔大师激动的指着她:“本来,你嘴角生花已是不祥之兆,又身中剧毒,血液中蕴含着巨大的力量,任何一个碰到你血液的人必将死相凄惨,唉,这都是命中注定的啊!”
莫吟依震惊的愣在当场,大脑一片空白,无悔大师的话仿若唐僧的紧箍咒一样狠狠地折磨着她:“你是一代妖姬,你是亡国之人,你是妖姬,你是妖姬……”不,不是这样的,这太荒谬了,她只不过是一个被人扔在静心寺门口没人要的孩子罢了,她和师父与世无争、相依为命住在祁灵谷里,从来没做过违背良心之事,她,莫吟依,怎么会是妖姬呢?
“师祖?你在骗吟依对不对?你怕吟依因为师父的死而伤心,故意开玩笑逗吟依的对不对?”她哽着声问道,无助的表情让无悔大师颇为为难,不忍将这残酷的事实告诉她。
“吟依小童,老衲为何要骗你呢?你去铜镜那里看看便会明了。”误会大师摇摇头,无奈的说道:“你的嘴角已经长出了妖姬才有的桃花印,之前没有显现大概是因为那蛊毒的原因,想必一定是哪位高人为了保护你,给你下了蛊毒,好遮掩桃花印,否则以你这副容貌是绝对活不到现在的。你走吧,离开这个地方,到一个远远的与世无争的地方好好修炼佛法,为你以前的世世代代所犯下的罪孽赎罪吧!”说完,无悔大师便起身离开了房间,嘴里喃喃低语:“多行不义必自毙啊!”
莫吟依移步来到铜镜前,抬起头,她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一瞬间仿佛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一张纤细的瓜子脸上镶嵌着一对又圆又大的眼睛,小巧却又不失挺翘的鼻子下是一张不用胭脂点缀就已红艳性感的红唇,任何一个男人看到她应该都会忍不住侧目一看吧!只是,如果她嘴角没有那一点红的话应该就更加完美了吧?
莫吟依绝望的用纤纤玉手抚摸着她的嘴角,这就是无悔大师所说的那朵“桃花印”吗?为什么她会无缘无故的长出这个东西?十八年来她从没在她脸上看到过它,难道无悔大师所说的都是真的吗?她真的是那妖精九尾狐的后代?
蓦地,师父临终前的那惊恐的表情闯入了她的脑海,她还记得当时师父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指着自己:“你?你竟然是?竟然是?”看来师父也是因为看到自己的相貌才会……痛苦的蹲下,莫吟依满脸泪水,“是我?是我害死了师父?是我害死了师父?……”
一直重复这句话的她终于因为三日来的不眠不休体力不支倒了下去。
醒来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了静心寺,熙熙攘攘的人群让她不知所措了起来,从小就和师父隐居山林的她根本就没有机会和其他人相处,她甚至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会有这么多的人,原来一直以为静心寺那几十个和尚就已经很多了,但是现在,看看热闹的人群,她开始害怕了,这些人都是干什么的?而她,又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恍恍惚惚中,她好像记起慧净师父曾经抱起过自己?好像还和她说了好多话似的?但是究竟说了些什么她却想不起来了!
“哟,看看这姑娘,长的真清秀呢!”一个打扮的流里流气的男人冲莫吟依这边走了过来,“跟大爷去玩玩怎么样?大爷我一定会好好满足你的。”他伸手一抓就抓到了往后退的莫吟依,“怎么?躲什么?大爷不会伤害你的,来,让大爷摸摸你那可人的小脸。”说着就把魔爪伸向了莫吟依的脸。
吟依躲闪不及只能任他将自己的脸扳正,她怯生生的盯着眼前的男人,害怕的张开嘴又闭上,发不出一点声音,就在她害怕的想要大喊救命的时候,抓着她脸的那男的却先她一步叫了起来:“啊!救命啊!妖精啊,妖精啊!”
男人拼命推开她,疯疯癫癫的跑走了,一边跑还一边大喊:“妖精啊,妖精啊!”他刚刚仿佛看到妖精正蠕动着血红的嘴唇,一副想要把他吃了的样子,吓得魂飞魄散!
那男子的喊叫声吸引了附近好多人的注意,他们不约而同的看向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莫吟依,接着就像那名男子一样全都惊恐的大叫起来:“妖精啊!妖精啊!”
有的胆量大一点的人趋步上前,手中还拿着棍子试探性的打了一下莫吟依,见她没有任何反抗,反而更加往角落里缩了缩,便胆大的叫道:“大家来打妖精啊,打妖精啊!”
于是所有人都朝莫吟依攻去,有的拿着棍子,有的拿着铁器,甚至还有拿臭鸡蛋和烂菜叶的,一时之间,这条街道上所有的人都朝她发起了攻击,而她,就只是把自己的身体蜷成一团,用手臂护着自己的脑袋,拼命喊着:“不要,不要打我!不要……”
只是任凭她怎么喊,怎么叫,都没有人答应她,他们用一种看到鬼,看到妖精,看到仇人,看到大恶人的眼神看着她,嘴里更是不停的谩骂道:“不要脸的贱货!”“害人精”“扫把星”“妖精妖精”……所有难听的词接二连三的砸在她的头上。
渐渐的,她感觉自己就要不能呼吸了,她的世界越来越狭窄,越来越黑暗,她甚至都找不到光,找不到出路,再也感觉不到以前的温暖,有的只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有的只是冷彻寒骨的冰冷,有的只是越来越根深蒂固的绝望!
“妖精死了?哦耶!妖精死了!”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后,人群才渐渐散去,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胜利者的喜悦,仿佛他们刚刚做了一件大好事,为世间除去了一个大祸害似的。
“咱们把这妖精扔到玉春楼后面的乱石堆,我听说那里总有一些狼狗出没,就让那些狼狗吃了这妖精,让她永世不得超生!”一个自以为很神勇的男人叫道。
“好好,咱们这就去!”一群人连忙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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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春楼的厨娘心姨第一次看见莫吟依就是在后门的乱石堆里,她是被莫吟依的抽泣声引过来的,看到她浑身是血,甚至分辨不出长相时,连她这个在风尘里打滚了几十年的人都忍不住侧目:“你?”
这女子到底是招惹了什么厉害的仇家啊?竟然会遭到如此惨烈的报复?真是惨啊!
莫吟依感觉到又有人靠近,下意识的躲避着,嘴里还念叨着:“不要,不要打我,不要……”害怕的浑身颤抖着,虚弱的她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更不用说逃走了!
心姨看她这副可怜的模样不禁动了恻隐之心,同情起这个身子纤弱,不断颤抖求饶着的女子。她慢慢的靠近她,小心翼翼的生怕吓到这个已经抖的不得了的小女子:“你不要怕,我不会打你的,我不会打你的……”
似乎听到了她一句接着一句的保证,莫吟依发抖的身子慢慢的稳定了下来,她艰难的抬起头,想回头看看这个救自己好心人到底是谁?可是就在她要回头的那一霎那,她突然生硬扭回头,又开始发抖,不行,她现在这副样子会吓到这个好心人的,她不能让她看到自己的脸,自己长的这么可怕一定会吓到她的!她拼命的用袖子挡住自己的脸,双手不停的颤抖着:“不要再打我!不要打我。”
心姨扶着无比虚弱的她站起身来,“不会的,我不会打你的。你不用害怕,不用害怕了,我带你回家,到时候就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
莫吟依看着摆在自己眼前的瓶瓶罐罐,不明白的她抬头问道:“心姨?这些是什么东西啊?”
自从被心姨救了回来,她就一直乖乖的待在心姨的家里,幸好心姨家只有她一个人,这些日子以来自己和心姨越来越熟络,她也知道了原来心姨是临安城里最红火的妓院玉春楼的厨娘,烧的一手好饭菜。
还记得自己当时还担心心姨会和街上那些人一样在看到自己嘴角的桃花之后会对自己拳打脚踢,万万没想到当心姨得知她是因此才招来杀身之祸时,义愤填膺的大叫:“那些人真是无知的蠢货,这哪是什么妖精的标志?这不过是一块普通的胎记罢了!真是少见多怪!”
委屈的她在听到心姨如此为自己打抱不平,眼泪再也忍不住的掉了下来,抱着心姨痛哭了一场!
心姨摸着吟依的头宠溺的笑道:“傻姑娘,你连这都不认识吗?这就是姑娘家用的胭脂水粉啊,我告诉你,抹上这些你就会变得更美更水灵了!”说完,她伸手拿起一个瓶子,沾了一点便往吟依的两颊抹去:“你看,皮肤是不是变得更有光泽了?”
“吟依并不需要这些啊!”莫吟依说道。
“谁说你不需要的?你看哦,如果我们把这胭脂抹在你的胎记上,是不是就很有用了呢?”说完便往她嘴角的粉红色印记上擦了两下,奇迹一般的,当胭脂涂在自己的嘴角上时,那显眼的粉红色桃花竟然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