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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到长门春草青,江梅些子破,未开匀。碧云笼碾玉成尘,留晓梦,惊破一瓯春。  花影压重门,疏帘铺淡月,好黄昏。二年三度负东君,归来也,著意过今春。

--李清照《小重山》

今年的临安城从那夜玉春楼选出花魁玉岚姑娘之时便开始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姑娘们凡是对着心爱的人吟唱这首易安居士的《小重山》便能够掳获心上人的心!

而创造这个传说的玉岚姑娘据传已经被她心爱的相公赎出玉春楼,摆脱了以卖笑为生的生活!而也有人说玉岚姑娘的相公变了心,并没有为玉岚姑娘赎身,当众买下她的是当朝的珏明王爷!还有人说玉岚姑娘根本就没有离开玉春楼!

到底谁说的是真的?无人知晓!

一个当日在现场的客官此刻正坐在明月大酒楼里侃侃而谈着,众人仿佛也看到了当日玉春楼的情景:

“各位,各位客官!现在就让我们请出我玉春楼今日的花魁--玉岚姑娘!”老鸨春姨笑着说道。

随着她的宣布,一直站在后台等候的玉岚一步一步的迈上舞台,心里仿佛有一只小兔子,兴奋地跳来跳去的,她等今天已经等了一年之久,而现在,她终于等到了,终于可以离开了!

“按照我们玉春楼的老规矩,现在就为我们今日的花魁玉岚姑娘举行招夫大会,哪位客官出价出的最高就可以把玉岚姑娘领回家做娘子了!”春姨拉起玉岚姑娘的手,朝台下挥舞着,丝毫掩饰不住她那性急而又贪婪的嘴脸。

“我出五百两!”人群中有人喊道。

“六百两!”立刻就有人回价。

“一千两!”有人直接把价码提到了千两。

“一千五百两。”角落里忽然有个人喊道。春姨听着这一声声喊价的声音,笑的连嘴都快合不上了,一个劲的点着头,陪笑道:“各位客官可要把握机会啊!机会只有这一次!”

所有的人都没有注意到玉岚姑娘的眼睛从始至终都只盯着一个方向看,忧心忡忡地看着那个人,这么高的价码,相公他能够比的过吗?心里忐忑的她紧张的连手心都冒出了丝丝汗珠,生怕自己这次逃离不能如愿。

可是那个人却一副似乎丝毫不着急的样子,静静的看着站在台上的玉岚姑娘,他嘴角紧抿,紧绷的俊脸线条凌厉,不驯的气息让他周围的人都不敢抬头与之对视,她注定是他的,不管花多少钱,她都是他的!

“三千两!”一字一顿,他从容不迫地喊出价码,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玉岚,仿佛在说:放心,有我!

“三千两?这位大爷出价三千两?”春姨不敢置信的再次问道,高兴的连玉岚姑娘的手都抛下了,紧紧的盯着刚刚喊价的那位财神爷!生怕一眨眼他就跑了!哈!想不到她今天的运气这么好竟然撞到这么一位有钱的大爷?

“是。”那人点头,目光如炬,墨黑的眸子给人一种不容置疑的感觉,好像警告似的,在场的人无不被他那不怒自威的气势震摄住,安静的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那么,就这么……”“定”字还没说出口,就听舞台前排传来一道声音:“妈妈又何须如此着急呢?”

说此话的正是坐在第一排雅座的洛丙辰,只见他悠然的打开白色折扇,不急不缓的说道:“妈妈是否忘了,还有一位花魁没让我们见过呢?”呵呵,想逃过他的眼睛是没那么容易的!从刚刚玉岚姑娘一上台,他就注意到她了,虽然蒙着布巾,但是同样窈窕的身段完全不输在前台表演的玉岚姑娘,这样的她从一开始便引起了他的注意,随后那充满着蛊惑的琴音更是让他确定躲在背后的她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难道你以为躲在屏风后面就能够逃出我的眼睛吗?微微扬起嘴角,洛丙辰静待着“另一位花魁”的现身。

被洛丙辰这么一问,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禁疑惑道:“还有另外一位花魁?”

“不是只有一个玉岚姑娘姑娘吗?”

“难道说今年的花魁要评选出两位?那另一位是不是玉卿姑娘啊?”

“一定是玉卿姑娘啦,你看她刚才都穿成那个样子了,再评不上花魁该多丢人啊!”

“不是吧,每年玉春楼的花魁只有一位的,没道理今年要选两位啊!”

……

霎那间,前厅猜疑讨论的声音不断,最着急的人非站在舞台中央的春姨和玉岚姑娘莫属了!因为她们深知洛少爷要找的人是谁,可是谁都知道,这吟依姑娘从来不在公开场合露面,更是不喜人多,之前玉岚姑娘能够请得她来为自己奏琴就已经是难上加难了,如今这么盛大的场面想让她出来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看到春姨慌张的连一句话都不敢说,洛丙辰饶富兴味的说道:“难道妈妈还想隐瞒吗?”呵,难道这妓院里还有老鸨不敢请的姑娘吗?这么看来,今日他势必要见见那位架子比天还大的女子!

“这,这……”春姨为难的看向洛丙辰,害怕的全身颤抖,连忙跪下:“洛少爷不要动怒!并不是春姨我想隐瞒您什么,实在是,实在是……”她语气含糊,唉,早知道会搞成现在这样子,她是决计不会允许玉岚去请吟依姑娘的,外人可能不知道,可是她却清楚的很啊,这吟依姑娘并非一介弱质女流,她可是一个杀人不留痕迹的杀手啊!

她到现在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被吟依姑娘唤进厢房收拾屋子的情景,当她看见屋子里的客人缓缓化成一滩血水时,她吓得两腿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从那之后,任何一个敢为难吟依姑娘的客人都无故消失了,其实,他们早就化成了一滩血水啊!

“玉岚姑娘,难道你不想让你的姐妹跟你一起分享这份荣耀吗?”洛丙辰笑着问道,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同样发抖的玉岚。

“可,可是,”玉岚欲言又止,她当然知道洛少爷的意思,自己今天能够一举夺魁功劳最大的应该就是吟依姑娘了,可是吟依姑娘当初跟自己订下的条件,她可是一点都没忘啊!

见她们俩全都一副不敢说又想推脱给对方的样子,洛丙辰冲站在他身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全场顿时响起了:“我们要见另一位花魁!”的呼喊声,如雷一般。

洛丙辰满意的看向后台通道处那个略微摇晃的影子,沉吟道:“还在等什么呢?”

春姨看情况越来越不好,着急的看向身边的玉岚姑娘:“玉岚啊,你看看,这,这该怎么办啊?”

握住春姨的手,玉岚小声说道:“妈妈,玉岚也没有办法啊,要不,要不就让吟依姑娘出来?”她迟疑的问道。

“不行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吟依姑娘的性子!”春姨嗔道:“唉,早知道会搞到今天这地步,当初我就不应该让你去找吟依姑娘!”

“那现在咱们该怎么办呢?”玉岚满脸焦急,以眼下这种状况,别说是给她赎身了,恐怕就连玉春楼都可能被这群疯狂的人给砸了!

忽然,全场变得静悄悄的,刚才的阵阵吵闹声一下就停歇了,玉岚和春姨惊讶的转过身,“啊!”看着站在她们旁边的吟依姑娘,玉岚不敢置信的叫道:“吟依姑娘?你?”这是怎么回事啊?吟依姑娘怎么会站到台上的?

莫吟依环顾四周一眼,从袖口抽出一张纸条递给身边的春姨,只见上面写道:“吟依愿意与玉岚姑娘一同招夫!”

珏明府

“公子,玉岚姑娘求见!”一名小厮在门外有礼的请示。

洛丙辰放下手中的书,挑挑眉,才慢条斯理的说道:“请她进来!”

看来这位玉岚姑娘做起事来还真是执着呢!这已经是她这个月来第五次来见他了,不知道这次她又会跟自己说些什么?

不一会,书房的门被轻轻的推开,玉岚姑娘身着一身浅绿色长裙翩翩走了进来:“玉岚见过洛少爷!”向前微微一倾身,雪白的脸颊略显苍白,而那一双教无数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的大眼中竟然满含着泪水,哀怨的看着坐在对面悠然摇着扇子的洛丙辰。

“玉岚姑娘不必如此多礼,不知姑娘找丙辰有什么事情吗?”他明知故问道。

“洛少爷,玉岚实在很挂念玉岚的相公,不知洛少爷可有找到他和吟依姑娘?”

摇摇头,洛丙辰安慰她道:“玉岚姑娘无须太过着急,丙辰相信,不久之后,你相公发现吟依姑娘并不是你时,定会回来寻你的,还请姑娘安心的住在我这珏明府里等待你相公吧!”

玉岚神色焦急的说道:“可是相公他们已经失踪将近一个多月了,如今都找不到他们的下落,玉岚实在担心的紧,深怕他们会遭遇什么不测,素闻洛少爷的朋友遍布天下,玉岚在这儿诚心恳求少爷,能否请少爷的那些朋友帮帮忙?”说着便跪了下去,蹙眉的神色让任何一个人看见都不忍怜惜。

洛丙辰自然知道这玉岚姑娘对她那位相公的痴心一片,只是,她又是否真的清楚她心心所念的那个男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呢?唉,这种让女人伤心的事情他可是万万做不出来的呀,难道老天爷就是要和他做对,才给他出这个难题吗?

“姑娘快快请起,丙辰承受不起!”上前扶起跪在地上的玉岚,让她坐在旁边的座椅上才缓缓道来:“不瞒姑娘说,丙辰也十分心急吟依姑娘的下落,对于姑娘的心意丙辰更是十分理解,若让丙辰派出所有手下遍寻天下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姑娘又不肯报出令夫君的姓名,这让我如何去找啊?”

其实,他早就查出了那人的姓名底细,而更让他意外的,他发现那日欲替玉岚姑娘赎身的男子竟然和跟踪自己好些时日的神秘人是一个人!如此巧合,让他不得不对玉岚姑娘多加防范,更何况,谁也不知道那日玉岚姑娘和吟依姑娘的“调包计”到底是意外还是早有预谋!

玉岚姑娘一听恍然大悟,猛拍了自己的额头好几下,歉然的说道:“都怪玉岚愚钝,竟然把此等重要的事情给忘了,还请公子不要放在心上,我相公他叫霁雨陌,只是一介普通渔民,我们两人是在一个渔村认识的,他好像也是因为躲避仇家缘故才逃到渔村的,而我则是因为要躲避我姐姐的追击,我还记得相公不但一点都不在意我的来历,还好心的收留了我,让我住在他家,白天他外出打渔,我就在家里为他做好饭菜等他回来,可是好景不长,我姐姐他们还是找到了我,还强行将我带回了玉春楼,相公当时就跟玉岚说日后一定会替玉岚赎身,带玉岚离开那烟花之地!”玉岚姑娘面露留恋的回忆完她和相公相处的点点滴滴,抬头问道:“不知这些够不够公子寻人的标尺?”她祈求着看向洛丙辰,就像是久在沙漠里的人看到水源一样,现在她唯一的希望怕是只有洛少爷一个人了!

洛丙辰托着自己的下巴,在书房里踱了两个来回,许诺道:“玉岚姑娘不必着急,丙辰这就吩咐手下去打听这个叫霁雨陌的渔夫!”

听到他这么说,玉岚则露出了多日不见的笑容,感激的说道:“谢谢公子!公子的大恩大德玉岚今生没齿难忘!”说完便退了出去。

独留下深思中的洛丙辰,一介普通的渔夫?呵!可谓是天大的笑话!

康泰客栈

二楼的一间客房里,一名头戴面纱的姑娘呆呆的坐在靠窗的桌子旁,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的碧蓝天空,从她踏上舞台的那一瞬间,从她抬头环视四周的那一瞬间,从她被第一次叫价任人买卖的那一瞬间,从她被人扯下面纱露出丑陋面貌吓坏众人的那一瞬间,她就知道,这一生她注定不能平平凡凡,注定不能像她想象那般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了!

莫吟依,所有看过她真实相貌的人都骂她是妖精,是祸水!甚至连她最敬佩的在武林中德高望重的师祖无悔大师也信誓旦旦的跟她说,“你是九尾灵狐的后代,必定会霍乱朝廷,断送我大宋的命脉!”

而那个人,那个人称“洛少爷”的男子,他的出现出乎她的意料,他不计较自己戴着面具的脸的丑陋,他不计较自己不能说话的缺陷,他跟她说:“我只要你这个人!”那么诚挚的眼神是她出谷后第一次见到的,那一刻她以为自己找到了未来的依靠,找到了归宿!

只是可惜,他还是没有要她!他选择了美若天仙的玉岚姑娘,他丢下她,带走了那晚真正的花魁!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沉思中的莫吟依,她起身上前打开门,惊讶的看着站在门外的那个人,以眼神问道:“有事吗?”

“收拾细软,我们一刻钟后立即启程。”来人冷淡的命令道。

睁大眼睛,莫吟依奇怪的看着他,转身欲拿纸笔写下自己的疑问,哪知才刚刚拿起笔,就听后面的人说道:“带你回你该去的地方!”

“我该去何地?” 莫吟依快速地在纸上写着,眼神闪烁,十分不安地看着他。

“珏明府。”缓缓吐出这三个字,语气中的肯定和不容置疑让莫吟依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虽然他们在这家客栈已经住了半个月之久,但是作为同伴的他们说话的次数用十根手指就能数的过来,她并没有在他面前展露过自己的真实面貌和声音,而他,她看的出来,也在刻意地隐藏着自己,她甚至连他的名字都还不知道!

“为什么要送走我?”莫吟依倔强的看着眼前那个面无表情的人,她不想像一个皮球一样被人踢来踢去,这,是她剩下的最后一点坚持了!

“没有为什么。”毫无温度的回答,毫无温度的语气,毫无温度的态度!

“为了玉岚姑娘?”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面前,她总会忘记自己的伪装,总会忘记现在的自己只是一个被人当球踢的妓女罢了!

“是。”一个字,同样冰冷的一个字,却在莫吟依心中造成了不一样的影响,呵,果然如此,师父曾经说过,世人皆爱美女,不论是翩翩公子、冷情杀手、铮铮铁汉,只要是男人就必定逃不过“色”这一关!而她,清楚的告诉自己,她不过是一个没有人要的烟花女子罢了!

“不要再浪费时间。”男人抢过她手中的笔随手一扔,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在通往临安城的管道上,一队打扮十分耀眼的人群吸引了不少过路人的视线,“哟,你看你看,这不是绍兴林家的官队吗?”

“果然是,真不愧是绍兴丝绸业的龙头老大,连轿子都用的是上等绫罗编织的啊!”

“听说绍兴林家的大少爷前不久在临安城被人杀害了,死相十分凄惨呢!”

“真的假的?我前几天还在临安城里的玉春楼里看见他了呢!”

“不可能,我的消息绝对可靠,这林家大少爷就是死了!”

……

坐在轿子里的正是路人口中那个林家大少爷的新婚妻子,听到如此离谱的谣言,林夫人不但没有动怒,竟然还捂着嘴“咯咯”的笑了起来,想不到她家夫君竟然这么引人瞩目呢!

“少夫人,前面有家茶寮,是否停下来歇息一会?”轿子外的管家林伯问道。

“好,就休息一会吧!”轿子里的少夫人语气轻快的答道,听声音似乎十分欣喜的样子,难道她刚刚没听到那些无聊的人诅咒少爷的话吗?唉,真是的。无奈的晃脑袋,管家示意所有的人停下来休息,然后走到轿门处亲自扶少夫人出轿,“少夫人,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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