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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处置凤瑶的时机未到,但我可以感到他不需要再等多久了。因为他已经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越是靠近他的猎物,越是安静,可在那安静中我几乎闻到了紧张的气息。他又开始把我带在身边,我想他是不愿在这敏感时期凤瑶向我挑衅,也不愿我在妇人之仁地暗中庇护她。

李清进来将一张小纸条呈给烈山韬,我看了一眼便低下了头,那是烈山诺传回来的军情,魏周军报的传递方式有多种,有时是驿马传递,有时是飞鸽往来,而且在天阙三层有个秘密的鸽房,只有烈山韬有三层的钥匙,看来李清是奉命去鸽房等候军情的。

烈山韬看过内容便将纸条放进了盛水研墨的水盂中,随后看着纸条完全被水淹没,字迹随水糊掉。在他看着纸条时,我则停下手中的胭脂笔,无言地望着他,他因那军报脸上残留着笑意,那是作壁上观得利在后的笑,是鹬蚌相争渔翁的笑,也是即将血洗瑶台前的笑。

等字完全糊掉后,烈山韬抬起头和我来不及躲闪的视线相触,他鹰眸微弯,笑容骤然变得明朗魅惑。我被他看得脸上发热,低头佯装继续写,只是思绪断了,脑海里只有他。我问着自己为什么他那么残忍,我却不舍得离开他?这便是爱情吗?如果夏沐或锦愁也如此我还会如此沉迷的爱他们吗?

我兀自想着,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到了我身后,双手交叉轻放在我隆起的肚子上。我一感到他的靠近立刻合上了我的本子,他还是那样把下颌轻放在我肩上,在我耳边道:“你这个本子真的只是记了我和朝臣论政的言行吗?”

“嗯,不然你以为我记了什么?”

“那新年宴会那夜你记得是什么?”

“那夜……我记得是……”我说着突然顿住。

“是什么?”他声音温柔地迫着我问,那温热的气息似乎有种魔力诱惑着我倾吐心扉。

可我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不肯告诉他。但他还是不肯罢休地低语道:“凤梧是什么让你的耳朵都热了。”

“别问了,等我想好了就告诉你。”等我能接受全部的你时就告诉你。

烈山韬果然不再问了,只是轻轻抚着我隆起的肚子道:“如果你现在不说,就要乖乖听我的话,不在管任何人任何事,平安生下孩子,然后做我的皇后。”

“皇后?”

“对,礼服早就做好了,如果不是你有了孩子,早就举行仪式了。”

“我不想做皇后,你也不必娶我。”

“你……你……”他说着竟然语塞,最后索性不说了,横抱着我到了四层。

令我惊讶的是原本空荡荡的四层,此时正中摆放着一个木架,架着一套外袍拖地的皇后礼服,旁边的小几托盘上是凤冠。

烈山韬放下我,我有些恍惚地走向那袭凤袍,大红的颜色,金线和黑线绣制的古朴华贵的凤凰图案,宽大对襟和阔袖,确实是行大礼时的礼服。他真的为我准备了凤袍,打算排除异议立我为后?如果他真要立我为后,那这主意应该是春天群臣商议此事时,就定下决心的。

我呆呆地扭头看向他,他只是在不远处一副欣赏神色地看着我,我拉起凤袍的阔袖摸索着上面的刺绣,似乎抚摸很久后才讷讷道:“烈山……我不做什么皇后。”

他靠着兵器架凝着我道:“为什么?”

“朝臣们不会同意的,我也不想流言四起,累及你的声名。”

烈山韬脸上露出一副全然不在意的笑,走过来摘下外袍一抖便披在了我身上。“只要你不离开我,其他所有人我都不管。同样我要你也不要管其他人,他们所有人,你答应我?”

我沉默了,觉得身上的凤袍变得很重,烈山韬环着我道:“答应我凤梧。你救不了所有人,何况他们也不值得你如此。”他不疾不徐说着,那声音轻轻柔柔地又似魔咒般蛊惑着我。

不知什么时候烈山走了,而我披着凤袍呆呆坐在地板上发愣,直到李内侍进来告诉我凤瑶要求见我。

我明知道不该见她,可还是点头同意了,心底却想着这可能见她的最后一面。

她进来看见我身旁的皇后礼服,脸色不由一变,愣了啥那才开口道:“你在向我示威吗?”

我微微冷笑,“你觉得我需要吗?”

她脸色变得越发难看,转了个话题道:“你为什么给我送安胎药来?”

“你说呢?”我盯着她道,希望她明白我的苦心。

凤瑶也望着我,眉头不由拧紧,半天后才谨慎地将视线移到我小腹上道:“你说的是……”

“我说的是母凭子贵,你懂吗凤瑶?”

凤瑶无言地看着我,凝视了良久,最后竟转身朝门走去。

在转身的瞬间我看见她脸上显出一丝自嘲的笑,就在我不解她的笑容时,没想到她停在了门口,背对着我道:“现在我们扯平了凤梧。从今以后我又可以有个姐姐了。”说完她便毅然走了出去。

最后的时刻终于还是到来了,八月一个凉爽的秋夜,烈山韬刚刚入睡没多久,李内侍竟带着李清一同来了。自战事吃紧后,李清就开始日夜守候在天阙鸽房里等候消息,他深夜前来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两苗之战已见分晓。

烈山韬急于看军报只穿着睡衣就要走,我把长袍递给他,他见我要起来,就把我按住了。

“你别动,继续好好睡,昨天筱绿说你又腰疼了,我回来见你睡觉也是皱着眉的。”他说着弯身在我耳边轻啄了下,我几乎能闻到了他身上散发出的兴奋气息。

他走后,我意料之中地睡不着了,因为怀孕的关系,在床上辗转反侧都变得困难,最后还是起来了。

无聊而心慌地翻看着我粉红色的本子,一页页翻过,那些魏周朝堂中的人与事,一件件生而覆灭,一个个来了又去。而我在书写着这些人和事时,见证了一个帝王不朽的政绩,一个帝国日渐走向辉煌,一个男人为了无愧帝位把自己逼向孤独和虚妄……

终于我翻到了最后一页,崭新的粉红色纸,我不知道在今天还是在明天,我会写下什么?是苗疆郡主祸乱宫闱,被诛?还是两苗之战滇南苗王失利,郡主永囚魏周?或莫名失踪?然后呢?烈山皇帝力排众议册封乐王贴身侍女为后?

就在我呆呆望着纸页时,筱绿急匆匆走了进来道:“姑娘,我刚刚去天阙禀告姑娘今日的情况,陛下听说姑娘早膳午膳都没用后,就安排了御膳房做几样姑娘爱吃的……”

“好,我知道了。”我打断筱绿的话,因为烈山韬安排我饭食不是第一次了,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姑娘不是这个,是我走后忽然想到前日求李总管的一件事,哪知道回去后,就听见里面李侍卫说凤瑶郡主今夜设宴请陛下务必驾临,陛下听后便命他晚膳时分在莫守宫多加侍卫,千万不能让姑娘出宫。”

“晚膳时分?现在什么时辰了?”我说完已等不及筱绿回答,自己走到窗口看,离太阳偏斜时间已经不多了。

看烈山韬的安排他今日一定会赴凤瑶的晚宴,前些日烈山诺军报中怀疑凤霄在和魏周结盟的同时,也在联络缅甸王,因烈山兄弟不愿和缅甸纠缠,所以暂时停下了对两苗之战的推波助澜。

如果宴席间凤瑶一旦再次开口要求援兵,挽救滇南颓势。烈山韬知道凤霄身后并没有缅甸援兵,那她开口之时,就是魏周联合黔地苗王吃掉凤霄兵卒之日,也是她自己葬身之时。

望着空荡荡的莫守宫,我想起那日烈山韬在天阙对我说的话,不要管任何人,只相信他……

可相信他便意味着失去所有人吗?

我知道凤瑶为了让凤霄统御黔滇,用了多少心机耍了多少手段,牵连了许多无辜的人,可她罪不至死,她到头来只是个可怜的牺牲品,我所求的不过是希望他能给她一条生路,哪怕是为了我们即将出生的孩子积些福。

我默默对烈山韬发誓此事过后便听他话在不管任何人和事后,便让筱绿简单替我梳妆了一下,赶在李清带着侍卫来之前,前往了瑶台。

瑶台内果然在准备晚宴,一干侍女都在忙进忙出,不甚大的正厅布满了鲜红色的纱幔,苗疆特有的香料袅袅地燃着,这场面气氛好似我小时候在凤家寨经历过的婚礼。

凤瑶啊凤瑶,你在魏周许久难道还不明白烈山韬绝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放弃一丝一毫魏周的利益吗?

我闯进她的寝室时,她正在梳妆,很多年我都不曾见过的苗族银饰全部被拿了出来,桌椅床榻上满是,映得满室银光,一套红色的苗绣新娘服也躺在床上,所有衣饰都静静等候着被主人的穿用。

凤瑶从镜中见是我,头也未转地依旧梳妆。

“苗王兵败了,你今晚要和烈山韬说什么?”我开门见山道。

“你是在乎我和皇帝陛下说什么,还是在乎我和他做什么?”她从镜中凝着我道。

我几乎想伸手搧掉她脸上那种可笑的自以为是,可最终还是压下了火气。“不管你今夜想说什么,都不要向他借兵,如果你开口代苗王向魏周借兵,你和凤霄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嗯,我知道了。”凤瑶闻言出乎我意料的平静,只是淡淡应了一句,手中修饰娥眉的黛石停都未停的继续画着。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一旦你借兵,烈山韬知道……”我说着猛然停下,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了,但没想到的是凤瑶接续着我的话道。

“一旦他知道我哥哥并没有缅甸王的支持,已经孤立无援,他就会命令苍梧王毫不留情地肃清所有滇南苗裔是不是?”这次凤瑶扭回头看着我道。

我努力平复下心中的镇静,好一会儿后才道:“那还要向他开口?”

“事已至此,我们只能孤注一掷。”凤瑶神情极为淡定地说着。

“凤瑶,那无异于飞蛾扑火?”

“是啊。但有时候人就是这样不是吗?这个道理,你在蝶阁里你娘不教过你吗?”

我怔怔看着她,那么美丽的脸上今日少了些许妩媚,多了一抹沉静之美。那沉静源于她已做好了赴火的准备,她红艳欲滴的唇配上红色的嫁衣今夜一定美艳绝伦……

我望着她无奈地笑,心想着,无论她还是烈山此时都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我无言地挪动已经僵硬的身体,打算回去,身后的凤瑶却突然叫住了我。

“凤梧……”她叫完我的名字声音就消失了,缓了好一会儿才似乎又鼓起勇气道:“有些话此时不说,恐怕就没机会了。”

我扶着门框不知此情此景该说些什么?

最后还是凤瑶打破了沉默,“你为什么不问那日我们在莫守宫发生了什么?”这次,她再提此事口气已没有了那种洋洋自得。

我看着雕花门框不由一丝苦笑道:“我送药你,难道还不足以告诉你,我认为发生了什么吗?”

我听见凤瑶的呼吸声一下消失了,好一会儿,就在我要迈出门槛时,才听见她声音颤抖地大声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是不是因为你娘毒死了我父王,所以你觉得愧疚?是不是?”

我惊愕地回头看向她,忍不住冷笑道:“凤瑶,你说什么?”

她脸色煞白地看着我,眼泪在眼眶中闪闪滚动,红艳的双唇张合了几次,都是无声的,她像在想着什么,又似乎不敢在想下去。

“我娘杀了苗王?”我笑着,最后竟笑出了泪来,目光不容凤瑶逃避地看着他继续道:“你知道她临终和我说过的是什么吗?她说那世又黑又暗,苗王有她陪着会好些?她当时明明可以上岸的,我都已经拉住她的手了,她却说她再不去恐怕就找不到他了。”

我说着泪如泉涌,当年的往事重又回到了眼前,记忆中那永不老去的女子痛失爱人的样子,我感同身受……

凤瑶不信地摇着头,喃喃道:“不是……不是……哥不是这么说的,哥说是你们杀了我父王,是你们……”

“我们杀了苗王,我当时都已经是蝶女了,连苗王都在我们母女之下,我们为什么要杀苗王?”

“是你们,就是你们杀了我父王,因为你娘想做苗王,不会有第二个人的。”凤瑶还是兀自喃喃着,似乎在告诉别人,可更多是在说服自己。

“这都是凤霄告诉你的吗?你知道他为什么现在是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那是因为,他太急于得到苗王的一切,苗王尸骨未寒,他就急急想得到他那把宝剑,我娘灌进剑鞘的毒汁未干,才让他变成了现在的活死人……”

“你胡说,不是的,不是的,不是我哥,我哥没骗我,是你们杀了父王,害得哥他不人不鬼到今天,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的?”凤瑶疯了般揪住我的衣服又哭又笑,刚刚的冷静自若早已消失无踪。

“凤瑶……”我拉住她希望她冷静下来,可只是徒劳。

“你娘把他还成那样,这些年谁也不敢接近他,他发起疯来见人便杀,这些年来他身边只剩下我了……他发疯时,你知道我有多想也疯掉,可为什么……为什么疯掉的人不是我……知道吗?他疯一次,我就更恨你们母女一点儿,他每杀一个人,我就对自己说那是你们杀的,是你和蝶女杀的……这一切不是我哥做的,你现在却来告诉我,我哥是咎由自取?你骗我……”

“凤瑶……我没骗你,那是他弑父夺权的报应。”我不想在刺激她,可却还是忍不住冷道。

“不是,你出去,滚出去……我不相信,如果老天要报应,为什么要折磨我?是你在说谎,是你们杀了父王,就是你们,就是你们……”凤瑶疯了般摇晃着把我推了出去,反锁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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