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国荣的父母都在农村，岳父岳母身体不太好。他们在宿舍附近不远的街坊找了一位姨妈，把孩子交给她带，早上送去下午接回来，在她家吃两顿饭，每月六十元钱。
车向前两个孩子，大的儿子已经结婚，也快有孩子了，小的女儿，在外面读书。车向前联想自己还年轻，身体还行，有帮得到孩子们的地方。要是家里做父母的身体不好，或者就像小贺一家，相互都隔得远，那就恼火。不过各有各的好处，父母帮不上忙，那就自立，年轻人多担待一点，对人生的体会也可以深一些。
“办了独生子女手续啦？”
“办了。”
“每月是不是补助五块钱？”
“是的。两边都有，领十五年。”
车向前看不出贺国荣的表情，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年轻人的心思是很难看懂的。他大儿子出去读了几年书，长知识了，连生育观念也变了。两夫妇说什么要奉行无后主义。就连女儿也会帮着说，现在只准要一个孩子，从小就有四个老人疼爱，养成了娇惯加任性的性格，就算将来读好多书，懂好多知识，可是在处事方面，应对社会方面一无是处，是专业人才又怎么样？还不是废人一个？车向前向贺国荣介绍了他儿子女儿的不同观念，批评说两种思想都不对头，说严重一点，抵触现行政策，不加强教育，后果不堪设想。
听局长这一说，贺国荣笑了笑，没有附和哪一方的意见，表述了自己的看法：“别的不说，倒是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干工作。”
这话听去感觉有点假，难道过去我们多生了孩子干工作的时间就少啦？不过车向前对贺国荣一直看好，所以念头一闪就过去了，没怎么继续在意。又想起转干的事。
“考得不错吧。听他们说，那些题目还是有点难度，不过对于你来说，应该不是问题。另外那几个，可能就差一点。”
全局有五个考试对象，高中生占了四个，他们却好多知识却都不具备，书本知识学过很快就忘了，反倒向一个初中生讨教。贺国荣所懂得的高中知识，都是自学的，害怕这种方法不牢靠，就反复学习，一次又一次从头再来，就记得牢了。贺国荣是复习组长，为了既不耽误工作，又要做好充分准备，他拿来了全套初高中课本。这些课文他已经反复读过四五遍了，有三分之一的篇章，三分之二的运算公式，分子式，他都可以张口就来。他又把自学的一些体会交给大家，所以他们复习起来很轻松。考完出来互相对题，结果都在八十分以上。
想着车局长一直很关心自己，报名参加考试都是他来动员，还亲自给县长打了招呼，一个领导关心职工到这样程度，实属少见。就吞下了已经来到喉咙口的话，顺着车局长的意思回答说，题目范围有点宽，不过还算可以，复习一段时间的作用不小。今后要多找些数理化书籍来学，业务上需要的东西多有好多都忘记了，交还给老师了。
贺国荣调来之前，在原来的厂里有连续五年都是先进。百分之二涨工资那次，本来要给他的，因为调动，所以主动放弃了，让给了别人。他为什么要调动工作，完全是因为与妻子两地分居，无法照管家庭孩子。
妻子是邮电局职工，两次被安排离职到省里学习都没有去，要是第三次再不去，今后升职调工资就受影响了。父母在乡下，岳父母身体不太好，能够照顾自己就已经不错了，要是把孩子交给他们带，肯定会拖坏他们的而身体。家里贺国荣是老大。
感觉对父母对弟妹的亏欠太大，贺国荣想来想去，自己到贵山县人事劳动局联系。姓明的股长对他的情况深表同情，接了他的申请及时给领导汇报，很快就得到同意，主动给厂那头发了商调函。工厂虽然舍不得他，但居于现实状况，还是很有人情味地同意了，给他办了手续。
贺国荣的手续在人事劳动局等待的时候，恰巧车向前去要人。单位临时工被清理辞退了，所承担的资料管理工作丢了下来。车向前先去了人事劳动局，但因为当时干部急缺，无法满足需求。
明股长建议他实在着急的话，不如先找个工人身份的但又有一定水平和能力的人，以工代干来应付着，以后有机会办理转干也可。明股长的话是作用的。车向前在人事劳动局坐了半个小时，明股长就把贺国荣推荐给了他。初步了解是一个普通工人，文化程度初中，连续五年先进，这很好，说明素质过硬。可是，有点遗憾，就文化程度这道门槛，可不能随便降低，还有没有更好一点的呢？
见车局长对贺国荣好像不怎么感兴趣，明股长就把档案随手放在一边，说是去给局长汇报，看他手里有没有合适的。车向前说那你就快去，我还在这里等着。
明股长去了一阵，车向前就在桌面上翻报纸，几份报纸都看过了，人还没有回来。他的眼光在桌面上扫，看到了那个档案袋，开着口，露出两张纸角，他无意地扯出来看了一下，一份自我鉴定，一份单位鉴定。自我鉴定的字写得很工整。车向前的眼球被吸引住，忍不住往下看。
我的工作做得不好，来到厂子快八年了，很多东西还没有学到，还得要进一步向老师傅们学习，我的工作做得不好，一年当中请了两次假，尤其没能参加岗位大练兵，错过了一次提高个人技能的机会，感到很遗憾。
自我鉴定车向前也写过，决定他当局长的前夕，组织部就要求写了一份。信仰坚定，学习刻苦，工作勤奋，服从组织，谦虚谨慎，团结同志，五大部件缺一不可。一句话，都是评功摆好，哪个会往自己脸上摸黑？
单位鉴定却把这个人说得很好，兢兢业业，服从分配，思想朴素，作风踏实……两份鉴定有这么大的落差，这让车向前感到惊异。
明股长回来了，摇着头，局长手里也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车向前扬起那份档案，说：“算了，你也不要辛苦了，我们就要这个，贺国荣吧。”
这个人没有要错，连张敬民都称赞：“临时工被清退，是一个损失，那是政策，没有办法。不过我们得到了这个人，事情一下解决，损失完全得到了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