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山脉极广,将整个云武大陆似刀锋般横劈开来。
从南边山脚步行至北边,即便是武者也需要近半月的时间。未央三人在连绵的山脉内寻找魄冰诀内记载的山谷,一个身小腿短的孩子,一个气虚体弱的书生,跋山涉水,已经辗转了七天的时间。
“小姐……”未央耳边响起一道踟蹰的男音,欲言又止。处在变声期的少年声音嘶哑,正是未影。
“休息一会。”未央倚靠在一棵大树旁,衣衫脏乱,满身狼狈。她抹了把脸上的汗水。“此毒虽然凶险,却并无性命之危,只是要日日忍受非人的折磨。”本想到了山谷再详细说明的,看他这别扭急切的神情,干脆现在就让他们安心。
未央竖起两指,沉声说:“两种方法,第一种辅以药浴,将阿尘体内的毒素以针石全数逼至丹田,再以武力逼出,其后三月,可清余毒。此法一劳永逸,只是有一个弊端,丹田为武者储存武之力的容器,一旦被毒素侵蚀过,将此生不能习武。”
未央停下来,转身看着睫毛低垂的未尘,仿佛看出他心中极度压抑的黯然。“其二,每日浸泡药浴、针灸,慢慢将骨髓中的毒素消减。这个法子治标不治本,身体内始终存有余毒,以后的体质也会较常人孱弱。却有一个好处,三年后你便可习武。”看着未尘豁然抬起的头,慢慢吐出最后一句话,“只是再努力也不会有大成就了,至高便是地阶巅峰。”
未尘听完这番话,平复了一下心神,露出一个笑容,郑重说道:“属下选择……后者。”他抬头仰望两侧高而陡峭的山壁,憧憬的说,“我想试试武力在体内流动的感觉。”
未央点点头,其实还有第三,是她没说出口的。
大陆上有许许多多的奇花异草,具有意想不到的功效。比如七叶瓣兰,壳淡绿,性喜阴凉,生于悬崖峭壁之上,百年开花,可使武者突破瓶颈提升等级;再如回天奇果,形状若葫芦,千年开花千年结果,果实有生死人、肉白骨之效;还有天山雪莲,长于雪山之巅,花期只有一个时辰,开花时发出炫目的彩光,服用可解百毒……
麒麟花便是其中一种,呈藤蔓状,茎多刺,叶卵形,花朵生成淡红色的小簇。茎花枝叶皆可入药,性凉,味苦,含剧毒。若能寻到并配以其他药草熬制,便能把未尘体内的余毒彻底清除。甚至能以毒攻毒将其转化为极大的补品,在原有的等级上再晋一级。只是这些天材地宝可遇而不可求,未央只能记在心里,暗暗保证今后定会为他寻来。
——
沿着蜿蜒曲折的山道前行,山内昼夜温差很大,时近中午日头渐晒,耳边哗哗的水响更添烦躁。
三人转过一个山凹,看见一条狭窄幽长的山路,只能容一人侧身而过,仿若一线天。尽头被一层迷雾遮盖着,看不清晰。
“穿过这片雾气便是了。”未央刚要迈步,忽然皱眉站定,她一手拦住跟在后面的未尘,“万毒瘴!此瘴不知由何形成,却剧毒无比。咱们这么贸贸然踏进去,可就别想再走出来了。”她这么说着,脸上却没有一丝担忧,反而多了几分古怪疑惑的表情。
“又是这种感觉,这一路上每每遇到难事,都会莫名其妙迎刃而解。这万毒瘴,以现在大陆上的医者是很难配出解药的,却在医经中有详细记载。这山谷难道真是为我准备的不成?”未央脑中的这个念头只是一瞬闪过,却越来越强烈。天上突然掉下馅饼,第一个感觉必定不是惊喜而是狐疑。
未央自青玲珑中唤出三颗丹药,自己吞下一颗,然后递给两兄弟,嘱咐道:“阿影,以武力为屏障护着你哥,你们跟紧我。”说罢,率先举步进入迷雾。
未尘看着自己的身体外出现一个黄色光晕,将瘴气最大限度的拦在外面,这是未影以武之力形成的屏障。看着在前面几步外探路的未央,只觉心中温暖。这瘴气极具渗透性,虽然有解毒丹药,但自己身体羸弱,一个不慎便易被毒气侵害。她几乎不笑,五官虽美却寒气逼人,说话间语调带着冷硬,没有丝毫温度。救自己也并非医者仁心,而是急需两个手下,这样的行为显得冰冷又不近人情。
但只要用心感受,就能发现她冰冷外壳内包裹的柔软。连这样的小细节都注意到了,处处为同伴着想,又怎会是冷酷无情之人。想到这里,嘴角扬起一个大大的弧度,笑眯眯的拉着未影跟上前去。
穿过雾瘴,豁然开朗。
眼前是一个空旷清幽的山谷,远看呈瓶状,三面环山,均为高达百丈以上直立陡峭的山壁。极远处一条白链自山巅悬挂而下,仔细看去,竟是一条瀑布直泻千里,水流湍急如万马奔腾。山坡上,苍老的树木浮云般四处延伸,一圈爬满了青藤的栅栏围起几座木屋,隐藏在那无穷无尽的墨绿之中。在这寂静的山谷内,显得神秘而悠远。
“难道有人。”未尘轻轻呢喃,眯着眼打量那几座木屋。未影以一个保护的姿势站在两人身前,警惕的环顾四周。
“近前看看再说。”
三人踩着地上的落叶,发出擦擦的声响,走至树下,惊的几只鸟儿拍着翅膀扑棱棱飞远。
未央看着这几座木屋,它们极其陈旧,屋檐下落满了蛛网。她轻轻推开有些残破的房门,吱呀一声,灰尘迎头盖脸扑在面上,她捂着口鼻,一连打了几个喷嚏。
未尘看着她狼狈的样子,笑嘻嘻道:“咳……应该很久没人居住了。”语气中止不住的幸灾乐祸。
未央白他一眼,四下打量了起来。
屋内陈设简单,一座紫檀素色四扇围屏立于当中,屏风后一张空落落的床榻,白色幕帘挂于两侧,倒也雅致。窗台边一张梨木雕花书桌,其上落满了灰尘。一方古朴的砚台内,墨迹已干,形成一道道裂纹,砚下压了张信纸,想是时日久远,纸已发黄。阳光透过窗格照射进来,微风拂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响,给人一种宁静祥和的感觉。
未央走至书桌旁,信纸上只有几行字,一手漂亮的行书,铁画银钩,流畅遒劲,好似蕴含了某种精妙武学的轨迹,气势恢弘。
未央看着纸上的内容,握着信的双手微微颤抖,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死死盯着页眉处“致天外来客”五个大字。
“我于周易问卦之术,卜算出万年后将有一天外之人落于云武。此谷是我早年修习武力之地,罕有人迹,你可放心在此修炼。
莫要执着于仇恨,逆天改命不可为,前日种种早有因果。只有经过千锤百炼才能成为真正的强者,经历磨难,方浴火涅槃。
切记切记……”
——
众流赴壑急如梭,泻作层滩千尺波。素影空中飘匹练,寒声天上落银河。
未央仰着脸,感受着飞落到皮肤上的冰凉水丝,瀑布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激起的水花随风飘飞,漫天浮游。
深暮傍晚,残阳已落。暗夜开始渐渐改变天地的色调,天际灰蒙蒙的,半弦月于云中悄悄露出它的轮廓。
她站在这里已经几个时辰了,自看完那封书信后,心中便不能平静,好像有什么已经超出了想象。她的心中浮现起一个又一个的疑问,甚至直到现在,她还不知道司徒宗灭未家满门的原因。既然云武大帝当年便已料到今日发生的种种,那为何不早作打算。一句逆天改命早有因果就能让他无视未家的灭亡么?他如何能在已经知道未来的情形下,将司徒与未家并封七王?如何对得起身后跟随他打天下的那位未家先祖?
今日发生的一切实在是太过离奇,万年前的问卦,万年前留下的书信,万年前为自己安排的退路……
为什么来这云武大陆,这是未央自出生以来,不断在她心中浮现了八年的疑问。而现在,这疑问更加迫切。云武大帝一番话让她更添迷惑,好似有一片迷雾将真相遮盖了。
短暂的迷茫过后,未央嗤笑一声:“什么逆天改命,早有因果,我只相信人定胜天。”
她仰头看着天空,傲然一笑:“我要让这天再也迷不了我的眼;让这地再也阻不了我的身;让这日月苍穹再也乱不了我的心!”
她不再思索,身子向前一步迈出,穿越了这条巨大的瀑布幕帘,进入其后的山腹。
山腹内到处都透着一股阴森森的气息,给人的感觉很不舒服。一阵阵阴寒刺骨的寒气迎面扑来,将两侧石壁都冻结了。十几颗硕大的夜明珠半嵌于侧墙壁上,想来是出自云武大帝的手笔。那夜明珠的光芒闪闪烁烁映照在走道,灯火灰暗,没有明亮温暖,反而带着阴森。
越往里走越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味道,有一部分泥石已经消失,剩下的是一片冰冻的世界。
未央沿着湿冷的冰路向内走去,全身渐渐凝结出一些细小的冰晶。尽头处一个水潭,约十尺见方,深不见底,其上寒雾氤氲,便是魄冰寒潭!
未央去掉衣物,运起武力,缓缓走进寒潭,闭目敛息沉入其下,运行魄冰诀第二层。
------题外话------
若亲们喜欢此文请收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