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未央是被嘴唇上又痒又麻的刺痛感唤醒的,回想了一遍昨晚发生的事,无奈的抚了抚额头,爬下床榻摇晃到镜子前。果然,红红肿肿的,嘴角还裂开了一点。
未央恨恨的骂了一句“混蛋”,之后穿上衣袍、束起长发,下楼用膳去了。
刚下到一楼楼梯,就见齐九霄面无表情的坐在下面,右边脸颊泛着青紫高高的肿了起来,嘴角也和她一样,红肿开裂。
他吃的专注而慢,细嚼慢咽,举手投足皆优雅,便是馒头清粥也吃出了龙肝豹胆的高贵。
未央撇了撇嘴,心中冷哼,这人虽然思想霸道行为野蛮像没开化的原始动物,不过在马车、衣饰、还有用餐礼仪这些细节方面,无处不透着贵族的涵养,倒是不愧为齐家宗门的少主。
柳言和黑煞卫众人围坐在齐九霄两侧,纷纷低着头噤若寒蝉,只是每个人的眼角都不由偷偷往齐九霄的脸上飘。看到未央走下楼梯,视线一瞬都集中在她的嘴唇上,然后各自挂着猥琐的笑意对视一眼,眼中纷纷露出了然的神色。
齐九霄也抬起头看了未央一眼,二人的目光在空中无声交锋,一刹那后各自转开。
清雾没有和他们坐在一起,看见未央如此很体贴的什么也没问,只是不时的拿眼刀狠狠瞪着那桌臭男人。
未央径自走到清雾的身边坐下用膳,她倒是不甚在意的。未央的性格就是如此,天性冷淡,少有大喜大悲,更不会在意任何流言蜚语。不相干的人怎么说怎么想,只要不打扰到自己,基本上一切都可以被无视。
——
众人吃过早膳,已经是辰时,穿过离原镇再行个一日,就能到达斛岚城。
因为之前在荒原上日夜兼程的赶路,现在离武林大会还有三日时间,到了此时便不再着急了,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牵着马朝镇子口闲逛着。
一连下了几天的雨,今日难得出了日头,雨后的早晨空气清新,正是秋高气爽好时节。
街上比昨天日暮时分要热闹的多,宽阔的青石街道两侧,已经满满的挤着摊贩,铺面毗连,商贾云集,喧嚣尘上,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各方来客或行色匆匆,或讨价还价,空气中飘荡着各种糖糕小吃的香气。
众多年轻小伙的目光生生黏在了未央的身上,齐九霄看着一派自然浑无所觉的未央气不打一处来,双目阴沉的一扫,顿时将他们吓的一缩,再不敢多看一眼。
他板着一张扑克脸自然是没人敢接近的,黑煞卫一行人却是黑色劲装,手持长剑,在人群中十分打眼,不时有年轻姑娘朝几人抛上一个媚眼。
柳言温文尔雅的摇着扇子,一副风流才子的潇洒模样,更是荷包手帕收了满怀,冲着其他众人挤眉弄眼,好不快活。
未央在谷里一呆就是七年,偶尔出行也是来去匆匆,很少有逛市集的时候,一时新鲜倒也看了个津津有味。
忽然,后面激起一阵喧哗,伴随着急促狂乱的马蹄声和凌乱的尖叫由远及近冲入耳膜。
未央回头看去,只见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撒蹄狂奔,那马双目布满血丝,全身鬃毛炸起,好似疯了一般,奔跑间全无章法一路横冲直撞。那马上正坐着个年轻姑娘,前后左右的摇晃着,张牙舞爪的惊叫:“滚开!都滚开!”
未央听着这盛气凌人的语调只觉无比耳熟,仔细一看,可不就是熟人吗,正是昨夜大闹青楼的那个骆家少女。
那马一路疯狂的在市集之上冲荡,不知道撞翻了多少摊子,行人四散奔逃,唯恐那坚硬的马蹄踏在自己的身上,遭受无妄之灾。大街上一时人群嘈杂,摊贩飞撞,闹了个人仰马翻。
未央眉头一皱,疯马的前方不远站着一个吓得木然的孩童,那马双眼充血,似痛苦似兴奋的嘶鸣了一声,突然高抬前蹄,眼见马蹄就要踏到那孩童身上!
此时要闪避已经来不及,那小小身影在暴烈的疯马前显得尤为醒目。
“天哪!”周遭的行人骇然惊呼,纷纷吓得面无人色。
袖袍微微一动,未央两指间不知从哪里夹起一根金针,素手一扬,金针在阳光下闪着凛凛寒光直奔那疯马而去!
同时,自人群中飞出一个身影,身形翩然如一缕青烟,几个翻转间抱起孩童飞至了道路的另一侧,一个回身悄然落地,干净利落。
人影落地之时,金针整根没入马头之中,疯马顿时保持前蹄抬起的姿势停顿了一呼吸,全身僵硬的向后倒去。眼眶处鲜血横流,显然已经一针毙命。
这一番动作只发生在眨眼间,那马倒地身亡之后,被冲撞飞起的摊子才由半空中飘忽落地。
“扑通扑通”的落地声惊醒了街道两侧哗然四散的人群,他们转头看过那获救的孩童,再看过那已经气绝僵硬的疯马,一阵愣怔之后顿时暴起轰然的欢呼。
“你杀了我的马!”那尖利的女声气急败坏的吼道,正是骆家女子。随着那马骤然倒地,她也跟着摔了个灰头土脸。
未央懒得理她转身欲走,骆家少女狼狈的自地上爬起,不依不饶欲追上前:“你给我站住!你杀了我的马!”
未央蹙起双眉,有些无奈的嗤笑了一声,她此时已经有些厌烦了。
这人真是不知好歹,那马已然疯癫,便是不杀也救不好了。更何况当街行凶,又伤了多少无辜百姓,若自己不出手,会造成什么后果。就凭她这么点能耐,可是万万降不住这疯马的。长到这么大,遇事就只会叫嚣撒泼,一个宗门小姐居然像个市井泼妇。
未央不愿再和她纠缠,直接牵马前行。
“站住!我是骆家宗……”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她张大嘴,眼睛瞪得铜铃大,却没有焦距,额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好似被突然捏住了喉咙的母鸡。
众人好奇看去,就见她双眉正中刺着一根金针,金针入体只有一分,刚刚刺破皮肤,渗出了一点血珠,挂在表皮上颤颤巍巍的。前方的黑衣少女甚至都没有回头,这金针完全不知是何时出手,眨眼间直刺眉心,更只入一分,出手之快之准,直教人叹为观止。
可见若是想杀她定也是易如反掌。
“再聒噪,你就死!”
未央的声音冰寒如地狱修罗,直让那骆家少女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再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小姐小姐!你没事就好了!”那丫鬟和护卫终于赶到了,看到少女无恙长舒了一口气。
“没……没事。”骆家少女战战兢兢的将金针取下,声音依然颤抖。她作为骆家千金一向被人高高捧着,所有的人都让着她宠着她,从来横行霸道,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她知道未央说的是真的,刚刚那一刹那的杀气实实在在的压下来,直让她惊骇欲绝!
“小姐,这马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疯癫?”丫鬟一边殷勤的帮骆家少女整理衣襟,一边问道。
“是了!一定有人做了手脚!”骆家少女想了想,突然咬牙切齿的惊呼了一句:“一定是那些‘天上人间’的贱人!”
已经走远的未央听到这句话突然又停了下来,事关“天上人间”,她就不能不过问了。
真是个蠢货。她冷笑一声掉转马头,回身走向那骆家少女。
齐九霄皱着眉,目中泛起疑惑,却也并未阻止,抱着双臂看起了好戏。
那少女看到未央走来直骇的向后倒退一步,哆哆嗦嗦的说:“你……你想怎样?”
未央一直向前走去,经过她身边看都没看她一眼,走向地上那疯马的尸体。手掌临空一吸,那马头中没入的金针便倏地飞出夹在了她两指之间。
未央看了看针尖上的血迹,瞟了那战战兢兢不知所措的骆家少女一眼,慢条斯理说道:“五石草,服用后性情亢奋,浑身燥热,触觉变得高度敏感,四肢抽搐,形容疯癫,直至耗尽体力七孔流血而死。”
然后淡淡的看着一旁那丫鬟,继续慢悠悠的说:“凡接触过五石草之人,若再沾上回天花,必会周身泛起红疹,痛痒难耐,好似万虫啃啮撕咬皮肤。此时却绝不可以去抓挠,否则一旦将红疹擦破,流出血水毒性蔓延,所受的将是万虫噬体的百倍千倍,直至……”
未央扯扯嘴角,露出一个阴寒的笑容:“皮肤溃烂而亡!”
那丫鬟看到未央这个笑,只觉如坠冰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面上露出似害怕似惊恐的表情,抖着嘴唇向后退了一步。
未央从怀里掏出一株褐色的药草,手臂一扬,那药草落到丫鬟的脚边,丫鬟一声尖叫又连退数步,直退到人群前面退无可退。
那骆家少女也不笨,一瞬就反应了过来。霍的冲上去给了丫鬟一个耳光,尖声叫道:“是你!是你害我!”
丫鬟被打的踉跄了一下,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苍白,泫然欲泣。
突然,她抬起头,恨恨的盯着骆家少女,破罐子破摔道:“是我!我巴不得你死!”
她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撩起袖子,露出布满伤痕的胳膊,有些疯癫的指着骆家少女:“只有你是骆家千金,我就不是人?你从来不拿我当人,动辄对我又打又骂!”
说着竟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我巴不得你死!你怎么没死!”
此时众人都已经看明白了,脸上纷纷露出嘲讽的表情看着这对主仆。
未央不再理会身后那一出闹剧,走回众人之中,牵马前行。
齐九霄看着她若有所思,拧着眉问道:“你不像会管这种闲事的人。”
未央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姑娘且慢!”舒服如早春清茶的嗓音轻缓响起,正是之前危急时刻救了孩童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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