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安然惨白着脸摇头。
“都这样子还不痛,你忍着就能把痛忍过去?”
席景程本来很生气,可是看着她这张脸,最后那股气也消失了。
她的眼睛里满是血丝,硬是连半点泪珠也没有。
席景程给她的手腕绑了绷带,又在伤口上细细的抹了药,这才把她嘴里的毛巾取出来。
药上完之后,白安然的整个小脸苍白的不成样子,没有一点血色。
席景程的手背在她面颊上划过。
“你怎么那么蠢,害怕哭出来不就得了”。
哭了,至少就不用流血。
白安然嘴巴干的很,也没有心思说话。
席景程说,“已经让李姨给你熬了汤,我去给你拿上来”。
白安然指了指他的手,“你的手”。
席景程手上有很深的伤口,伤口很深。
“没看出来你瘦瘦弱弱,力气挺大”。
“对不起”。
“我又没怪你,好好躺着”。
席景程刚起身,白安然伸手拉住了他的衬衣衣袖,“我不想吃”。
“这么大了,难道还想让我喂你吗?”
“你……能别走吗?”
席景程静静的看了她一眼,坐在床边,把她的手放进被子里。
把她的头发撂到耳后,“我不走”。
白安然睁着眼睛,始终不敢闭上眼。
席景程关了天花板的灯。
白安然忽然激动,“别关”。
“灯太亮了,伤眼,我在这里陪着你”。
她这才安静下来。
席景程给自己的手上上了药,抬眼她还睁着眼睛。
“累了就闭着眼睛”。
白安然摇摇头,只要一闭上眼睛,她就会想起刚才的事情,那种感觉的真的让她生不如死。
至少睁着眼睛她会好受一些。
席景程脱了外套,躺在她的身边,把她抱入怀中。
下巴顶着她头顶,“睡吧,我不会走”。
白安然心中一酸,慢慢闭上了眼睛。
被他身上的气息包裹着,白安然慢慢平静下来,哪怕闭着眼睛,心中也没有那么畏惧。
不过始终睡不着,她抵着他的胸膛,寻找一丝安慰。
“我睡不着”。
“还疼吗?”
“没感觉了”。
之前那种恐惧感超越了身上的痛感。
“要是痛,哭出来就好了”。
“哭了,该痛的还是会痛,只会被别人笑话”。
“你一向都是这么忍过来了的?”
席景程忽然很心疼她,到底是怎样的经历才让她变成这幅样子,受了什么罪也不说,只是自己忍着。
白安然沉默了半响,才开口。
“恩,不忍着又能怎么样”。
“你可以……”
“我从小记忆力就特别好,我也特别怕这种记忆力,因为只要经历过的事情基本上能记住,这种感觉很痛苦”。
白安然想了很久,这些事情她从来没有跟其他人提起过,甚至连白霏霏也不知道。
此刻,她想有一个人能听,她也想说出来。
“九岁那年,我和白霏霏被那个女人绑架了,因为我们那个所谓的母亲觊觎她的男人”。
席景程一愣,静静的听着她说着。
“她把我们关在一个仓库里,只让薛如霜一个人来救我们,薛如霜来了,那个女人让她在我和白霏霏之中二选一,剩下的那一个就只有死,你猜她选了谁?”
席景程环着她的腰,抱的更紧。
不用问,薛如霜肯定是选了白霏霏,不然也不会有后来白安然‘死了’那件事。
白安然道,“她谁都没选,她说‘你杀了她们吧,她们死了,你就是杀人犯,就算不是死刑一辈子也只能在牢里渡过,你去了牢里,阿辉还会要你吗?你就在牢里看我和他恩爱一辈子吧’”。
白安然沉默了很久,才道,“这是她的原话,我一个字都忘不了”。
“或许……她只是为了保全你们”。
不是席景程帮薛如霜说话,只是那种情况之下,或许只有这么说才能救得了她们。
白安然不想去想原因,她只知道那段话给她造成的伤害。
“可是她却彻底的激怒了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把我和白霏霏从高处同时推下,在那一瞬间,她毫不犹豫的救了白霏霏,然后我就‘死了’”。
“所以你才这么恨她?”
“这只是开始……那个女人逃走的时候还带走了我,把我关在一个小黑屋子里,每天只记得两件事,白天的时候那个女人每天都会来,每次来的时候她都会告诉我,薛如霜不要我了,他们都以为我死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记得我,我是个多余的人,每天每天,她都告诉我这些话,这些话像是魔咒一样挥之不去,于是我也信了……晚上的时候那个房间很破很烂,没有灯,没有蜡烛,没有一点光亮,有得只是各种蛇虫鼠蚁,他们在我身边爬来爬去,爬来爬去……”
席景程捂着她的耳朵,“好了,别说了”。
白安然摇摇头,有些事不说出来,憋在她心里,会把她憋疯的。
“我晚上不敢睡觉,因为我怕我一睡觉,那些东西就会爬到我身上。我不知道在里面被关了多久,只记得有一天,她忽然把我带出去,带到一个游乐园,她让我亲眼看着薛如霜带着白霏霏在游乐园里玩,她让我看见我彻底被遗忘了”。
席景程没想到一个女人怎么能这么恶毒,有时候心灵上的伤远比身上的伤要难以愈合。
那个女人无非就是要折磨薛如霜,让她自己的亲生女儿都恨她。
他不敢想象那些恶毒的话对一个九岁的小女孩会造成怎样的伤害,难怪她现在对谁都亲近不起来。
白安然说,“那之后那个女人把我放到了别的城市,在那里我遇见了我的养父母”。
以白安然的记忆力,想要回白家,是轻而易举的事,不过她直到最近才回来,已经显而易见了。
席景程道,“那个女人不过是想报复薛如霜,她说的那些话……”
“她说的那些话没错,你也看见了,薛如霜如愿以偿的嫁给了她的初恋,还帮着那个女人养着女儿,她大度的很”。
“别说了,都过去了,何必让过去的事情牵住你的脚步,如果一直活在过去,不就如了那个女人的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