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阳城郊
书房里,碧熙凝坐在上位,翻看着手上的账簿,正是几年来暗卫所掌管的碧家生意明细。
细细的爆芯声响起,凤君含轻手轻脚地点起另一支蜡烛,放在了烛台上,又为凤熙凝杯盏里添些热茶,随后,便安静地坐在一边,看着埋首案上的少女,神情变得有些虚无。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凤君含连忙走了过去。
“何事?”
“凤管事,厨房里做霄夜来了。”
凤君含微开房门,轻声道:“嗯,把东西给我。”接过下人递过来的托盘,转身合上门。“主子,夜了,您还是吃点霄夜吧!”
碧熙凝随手合上手中的账册,身体后倾,靠在椅背上,看着凤君含将晚餐摆在桌上,“我在这待不了几日。”
“那也要休息才是。”凤君含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到她的身边,收起了凤熙凝手中的账册。
碧熙凝起身走到桌前,只是淡淡地说道:“那边挑出的几本账簿,有些小问题,我都做了标注,让他们以后注意。”
“是,主子。”凤君含对于碧熙凝的敏锐没有丝毫惊讶,手上快而有序的整理起来。
“坐下来一起吃吧!”
碧熙凝忽然开口,凤君含微微一怔,走到碧熙凝身旁坐了下。
“主子……”
“什么事?”
凤君含犹豫了片刻,似乎不知怎么开口,双手紧握成拳,猛然屈膝跪下,道:“君含明日想请假半天。”
碧熙凝看着跪在地上的凤君含,神色淡漠地问道:“为何?”
几年来,凤君含从来不曾主动提过任何要求,此刻,却忽然请求半天假,凤熙凝不由得微微奇怪。
“君含,”凤君含低着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君含想拜祭家人。”
碧熙凝心中恍然,默默地看着略有不安的凤君含。她早在墨如雪递来的宗卷里得知凤君含是河阳莫家幺子,他的母亲当年便是这河阳府知府,也是名扬一时的清廉好官,更是与那玉氏外戚处处针锋相对,被当时把持朝政的国舅玉玄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后来以通敌卖国之罪而株连九族。
莫家门生众多,一时骚乱不断,为此,玉玄子更是斩尽杀绝,牵扯了数十家族之人,成为凤熙国有史以来最为惨烈的灭门冤案。
“你家人葬在何处?”碧熙凝忽然开口问道。
“城郊三十里外,”凤君含轻轻咬了下唇,才艰难地继续道,“乱坟岗。”
碧熙凝微怔,纵然不是很懂那复杂的感情,但也不是完全不能体会亲人之间的感觉,正如她和望离之间的莫名羁绊。
乱坟岗……那里埋葬的都是无名尸体。
“明日,我随你一起。”碧熙凝话一说完,凤君含猛然抬头,惊讶地看着她,嗫嚅着想开口。凤熙凝淡淡瞥了他一眼,“夜已深,我要休息了。”
“多谢主子。”凤君含站起身,慢慢退出了碧熙凝的房间,一如平常的为她合上了房门。他的手紧紧攥住凤熙凝送给他的青玉石,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淡淡体温,让他那颗结冰的心慢慢复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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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坟岗,寒风凛凛,更教人毛骨悚然。
高高矮矮的坟头,杂草丛生,密集的坟包,有些甚至几乎都成平地了,想必也没有人前来上过土。
凤君含愣愣地站在原地,紧紧咬住下唇,脸上尽是悲怆。
碧熙凝静默地看着凤君含,却不见他有什么动作,淡淡地问了声:“这里?”
凤君含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目光游离的望着眼前的一切,“我……不知道。”碧熙凝默默地看着他,晶莹的泪水一滴滴地落在干枯的草上。
眼前的这个人,身为皇家暗卫,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出生入死,他的性子却是坚韧异常;跟随她六年,也好几次险些丧命,都不曾见过他露出这样无助的表情,宛若孩子般,委屈地无声地黯然地哭泣着。
“君含,”碧熙凝淡淡地开口,清冷的眼眸凝视着凤君含坚毅的眼神、清秀的五官和晶莹的泪珠,“莫家的血,不会白流。”
要不了多久,她碧熙凝会亲手除去玉家这个皇朝的毒瘤。只是她的话语还是是一如既往的冷淡,“若你愿意,我会将玉玄子交给你,亲手处置。”
凤君含赫然停住话语,愣愣地看着面色冷淡如斯的碧熙凝,怔怔不知如何回答,双唇微微颤抖,几次欲开口,却不知该如何回复。
灭门之恨、弑亲之仇,任谁都恨不得亲手了结仇家吧!
碧熙凝眼神淡淡地看着凤君含,问道:“你认为如何?”
“主子……”凤君含猛然抱住凤熙凝,双手抓住她的衣物,紧紧地,仿若抓的是那根救命稻草,而原本只是无声的落泪变成低低地啜泣。
碧熙凝忽然被抱住,不由得愣了愣。半晌,感觉到凤君含不停颤抖的身躯,她无声轻叹,微微皱眉,缓缓地抬起手,动作轻柔又笨拙地拍着身上之人的后背。
凤君含深深地埋头在碧熙凝的肩上,默默地流泪,发泄着积压多年的悲伤与无助。怀中的少女,明明比自己要年幼许多,可她的怀抱却意外地让人安心,淡淡的体香充溢在鼻间,让人甘愿沉沦。
而背上那安抚的轻拍,一下一下,像是这个人心跳般,沉稳有力,温暖如许。
PS:诺米最几天天天加班到七点多,所以发文的时间也往后一挪再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