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自己当真进了相府,进了毓水阁,这才明了了为什么当日街上冲撞之事相爷夫人非但是没有追究,还给我一条生计,让我进相府做事了。原来,一切只是因为相府的大小姐容月影生性刁蛮任性,服侍她的丫鬟身上常是青紫交错,伤痕累累。因此,几个丫鬟跑了之后,便不再有人愿意前去服侍她了,皆因待人刻薄所致。但堂堂一个大家小姐,身旁若无丫鬟伺候却又是十足的不象话。正以为如此,相爷夫人才将我招入了府中,安排在毓水阁,专司容大小姐的衣食起居。
相府总管陶子安将我带到了毓水阁外等候,才须臾,便瞧见一个丫鬟哭哭啼啼的从里头奔了出来。一见陶总管,连忙跪在了地上,嘤嘤啜泣,模样好不可怜。
“陶总管,当是香儿求你了,让我去厨房烧火也行,香儿真的不要再在小姐身边做事了……”一句话尚未讲完,只见一个酒杯子从窗子那飞了出来,正好砸到了小丫鬟的额头上,登时流出血来。
伤势看来有些严重,但这香儿却是再也不敢吭声,甚至于止了哭泣。那镂花的大门随即大开,里头走出了一名红衣姑娘。那姑娘,杏目柳眉,合该是一个貌美佳人,但双眼之中凶光太甚,硬是损了那一份美感。但无妨,旁人长得如何与我向来是毫不相干。我只要做好我的事,有饭吃,有床睡,再挣得点钱花花便足够了。
那大小姐走出来后,也不看四周环境,只是笔直的走到了那小丫鬟面前,抬腿便是一脚:“死丫头,你不想服侍本小姐,本小姐还不想让你服侍了呢?从明儿个起,你也不用去厨房了,直接去马房帮事去!”
凶悍泼辣的举止根本不是大家闺秀该有的表现,但显然,她已是习以为常。这不禁让我好奇了起来,究竟是怎样的家风使然,才有了如今这般刁蛮刻薄的容月影?
那挨了一脚的小丫鬟也不敢吭声,只是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连连磕头:“大小姐恕罪,是香儿胡言乱语,还请大小姐能够从轻发落!”那马房的工作十分繁重,根本就不是她一个弱女子做得来的,如何能够撑得下去?
容月影略略瞧了她一眼,话语之中多有不耐:“算了,本小姐见着你也讨厌。以后你就在厨房做事好了,也省得让我再看见你!”
那丫鬟一听,脸上大喜,连连谢恩之后变撂起了裙角,一溜烟的跑了,就怕碍了大小姐的眼睛。我回过头来,看见陶子安的脸上是一派无可奈何。但我心中却是不以为然,甚至于推翻了第一眼见着她时的印象。
这容月影其实还是有细心体贴的一面的。就像适才,她若真想处置那丫鬟的话,大可以不必去理会她的哀求,直接让她在马房累死便可,又何苦转口让她前去厨房帮忙呢?只怕,这刁蛮刻薄也只是个表象,想要引起一些人注意的表象。我没忘记,大户人家的子女,尤其是官宦之家的公子小姐们,向来都是孤独寂寥的。
正思索间,那红影已闪到了我面前,我识相的立刻低下了头去。
“你是谁?为何我从前从来都不曾见过你?”一个纤细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身旁立时响起了一道男声替我解答。
“回大小姐的话,这丫头名唤月儿,是夫人今日招进府做事的,派来服侍小姐的。”
“服侍?”我听到那红衣美人一声冷笑,似乎颇有不屑。紧接着,葱白的柔夷勾住了我的下巴,将我头略略向上抬。
“娘可真是有心,还费劲心机的替我找了一个貌不出众的丫鬟来。怎么,是怕十日后,皇上来相府中时,视线会不停留在我的身上。”这番话,说得轻巧,但我却是听得出其中饱含了浓浓的不满。听来,似乎是相爷夫人有意让女儿入宫为妃,好获荣耀,但很显然的,这容月影对此却是极端的排斥。这不禁让我好奇无比。但好奇也只是在心中,我深知什么叫祸从口出,不该问的便不能问。更何况,有些时候即使不问,也自然有人会替我作答。
视线略略向旁一看,我看见那陶子安听了这话后,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却仍是堆起了满脸的笑脸。
“小姐说笑了,夫人此举也是为了小姐着想。这天下之人,哪个人的权利能够比皇上大?他日小姐入了宫,做了妃,多的是人使唤,相爷在同僚之中也能备有面子。”
“面子,这才是他们最在意的吧!为了他们的面子,他们的地位和荣耀,他们可以罔顾我的幸福,将我嫁给那无道昏君!”一席气话冲口而出,惊了我,也吓了陶子安。
只见他紧张的看了看左右,神色慌乱莫名:“小姐切莫乱说,当心隔墙有耳,祸从口出啊!这万一要是被人听到了……”
他的话尚未说完,容月影便一脸不耐的拉住了我的手,就往房中走去。
而我,自然是顺从的跟在后面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