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素白背影傲然挺立,宽大的粗布素衣糙简至极却也勾勒出曼妙身姿。发髻高高束起,浓黑的眉似用炭笔故意描粗,长入发鬓,与那银白的发形成强烈的对比,竟有别番韵骨。淡淡的忧愁沾染上原本凌厉的双目,却也丝毫抢夺不了此人逼人气势。斜斜挑起的眼角飞扬着清冷。看似饱满的唇自然晕红,让人五分心生怜惜,却又觉得五分英气,分辨不出雌雄来。
“爷爷你在那边还好吗?不要着急,等着清儿,亲手将那贼人的首级带来为你祭酒!”
掷地有声的话语,却是她在无数个夜里坚持下来的动力。
沉长的陷在回忆中,清让静静看着跟前的墓碑久久无声。这是她给爷爷准备的,没有名字尸体的空坟墓。现在的她什么都不能为他做,那么至少可以让他用这种方式永远住在这山谷里。
突然,清亮的眼眸里闪现过一丝淡淡的幽光。心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清让知道有人闯入山谷了!
长期浸在这种静谧的环境下,一丝的差别便可让她察觉出异样。
环顾四周,白狮虎有着不寻常的蠢蠢欲动,其他的野兽都发出不一样的跃动,那是猎杀的讯号。
她必须要阻止陌生人的闯入。默默看了墓碑一眼,清让转身离开。
随着她的一个旋身离开,山林上方一群鸟做兽散,像是知道有什么危险在为自己找寻安全之所去了。
腥咸的血味随着距离的接近越让人作恶。清让不由的蹙眉头小心躲避着向那个方向查探。
当她靠近源头看到安静躺在地上的人,清让不知他是因为失血过多休克昏迷了还是已经死了,只有一片宛如晚霞的鲜红血色惊诧了她的眼。
“别动!”轻声喝令蠢蠢欲动的兽,清让警告般的看了白狮虎一眼。
靠近查看倒下的人,清让伸手试探着,还有气息,救还是不救?
清让,你躲在山谷至今就是为了不暴露自己,此时要为了救这么一个不相干的人再次惹上杀身之祸吗?当清让在心里做着衡量时,那随意往男子身上的一瞥,让她不由得扯起了嘴角……
也许这是她这四年来最真心的笑了。
她竟然看见了与她深藏至今杀害爷爷一样的信物!此刻昏迷的男子怀中惴惴欲落的正是此物。
四年了,上天今日竟帮了她!当初黑衣人就是怀揣着这信物,而这男人将这信物深藏怀中…
看他这身着装,受伤落至山谷,她不敢确定他是否为当初那个黑衣人没找到的小女孩也就是如今的她而来,但那黑衣人口中的主子,定也是他的主子!
她要抓住这次机会!
知道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探究他,清让转身唤了白狮虎,吃力的将男子拖上白狮虎的背,一步一步行向山谷深处。
掩饰着心底的涌动,清让简单的为男子包扎后,冷眼瞥到他不离手的剑,上前欲将其拿下来,谁知男子在睡梦中竟也能将剑紧紧握着,力道之大不容任何人侵犯。
不再有动作,清让只目不转睛的深深盯着男子,那黝黑的眸子在这一瞬间,一闪而过最耀眼的光芒。似是有那最不可告人的预谋深埋在心底即将爆发。
随着时间的流逝,男子悠悠转醒,第一件事就是检查那把剑是否安然无异。
许是扯到伤口,男子吃痛拧眉却没有呼出声。
“醒了!”见男子紧蹙的眉,清让上前查看状况,重新为他换上草药。不动声色的观察男子的反应,看他额头上那一滴滴的细密汗珠就可以知道他在承受着怎样的疼痛。
不由得,清让眯眼细细打量着男子。墨黑的眉眼,双目透着清亮与柔和,没有丝毫慌乱。
高耸的鼻很好的勾勒弧度,连接着那淡薄的唇,浅浅的嘴角扬起便画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即使满身白袍浸染鲜红却渲染不出骇人的画面。男子苍白的面色,几缕垂下的发丝随意而杂乱,却给这鲜红起了点缀之睛,咋看之下竟让人生出那小草在暴风雨之后摇摇欲坠却重生般的鲜活亮眼,竟也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清新感。
也许,是他的坚韧,让清让有了一丝的动容,她也学着说起了安慰人的话语:“既然痛就不要忍着,这里没人,你不需要再强忍着。”
而男子却低头冷冷出声:“姑娘不问我为何会如此模样?姑娘不惧?”
眸色一沉,清让起了警戒之心。她这一身男装,声音也刻意学着爷爷的模样,他的眼力有这么好吗?
亦或是他早已对这里了如指掌,一如四年前的黑衣人?
真是来寻她的吗?可是他却没有表现出一丝的痕迹。
缓缓起身离开男子一尺距离,清让尽量压制着此刻自己孤身作战的恐惧感,压低了嗓音道:“在下意与公子打个商量,不知公子是愿意早早的回了你的主人身边去,还是愿意与我在这山谷之中慢慢老死呢?”
她在赌,不管他此次的任务是什么,但她知道在他受伤耽搁了时日定会想要迫不及待去向那人汇报。
“若是有姑娘相伴倒也是快活,只是在下此刻不便…”
“不知姑娘此话如何说起啊?”
轻柔而礼貌的笑容从男子嘴角边溢出,自有一派风流,却更加令清让明白此人并不简单。
在如此落魄被人威逼境地之下竟然还能够如此自如从容,不知他是自小就有如此气神还是打拼练就如此一身从容不惊的本事?
“既然公子如此爽直,那在下便直说了。”见男子并没有打断之意,清让沉着道:“希望公子能将在下引荐到公子主子帐下。”
面上镇定的说着这话,可是清让却清楚的听到自己心口打鼓的声音,一下一下沉重万分。她不知道她如此赌的是否对,她也不知道如此随意引起男子怀疑是否对,可是都已经无谓。
“我的主子?为何姑娘如此断定我的身份。”男子不恼,却让清让心里暗自咬牙,她多想大声尖叫出是你的主子杀了我的爷爷,她多想拿刀指向他逼问出他主子的下落,她多想怒吼你的玉佩信物早已暴露出一切!
可是四年前他们未找到的姑娘,如今她依旧不能轻易暴露自己。
敛眸拭去情绪,轻声道:“只是感觉。”
“若我不愿意呢?”男子淡然的回答令清让双手握起拳头,相对于男子的镇静,清让直觉得自己太弱小了,她必须强撑这关键的时刻。
“在下相信公子定有要事在身,公子若是耽搁了,是否不太好?在下倒是觉着凭公子带着我也不会是件难事,在下既能让公子立刻好起来,也能一路上照顾公子帮公子换药,岂不如意?”
“听姑娘这么说,若是我不愿意,姑娘还能困我一辈子?你也说了,凭我,还没有救兵吗?”
听男子这么一说,清让只淡淡的说道:“公子可以一试。”
嘴角勾起含着某种深意,她当然知道他若回不去就会有人寻来,她亦知道他是个一身武艺的人。
可这山谷里就有那么一种草药,可以让人麻痹无知觉,甚至长期使用之后会变成一个完全不能自理的废人。
如今就已经被她用在他的伤口上令他不得动弹!她不相信他自己没有任何感觉!
“我要知道原因。”
面对男子的退让,清让淡淡笑意却毫不退让:“若在下笨一些呢,便会告知公子这是在下救你的代价。若在下聪明一些呢,便会告知公子不该问,正如在下便不会问公子为何肯定我是个女子。”
“我要慎重斟酌。”“明白,在下等着。”
当清让拉开距离背离男子时,她已感觉到全身的血液在奔腾着。
她是如何在这处处有着爷爷影子的山谷中独自生存下来的,她是如何逼迫自己隐忍至今的,她是如何天天盼望着这一天的到来的。
四年了,在她装扮成年少小子的二十岁年纪里的今天,她终于等到了。
蛰伏至今,她依旧记得爷爷的那句要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是今日,她快要蹦出心口的激动让她顾不了一切了。
就是此刻,她不想再掩饰着自己。也不再去管是否会因自己的不三思后行鲁莽直白暴露自己带来什么后果,她只知道,她等的,终于来了。
双眸看向山谷某处,透着媲美宝石般闪耀的紫色幽光,那是势在必得的执着。
只有清让知道紧捏在自己手心的,赫然是那块晶莹剔透的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