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眼的日光驱走清让身上入骨的寒冷,柔和的风带起她洁白的衣摆飘荡。好似只有走到这外面,接触这万物生灵她才似活着。
“你不是这样的女子!”白念城的话正正落在清让耳边,甚是肯定:“你不是一个心狠的人,为何要对她如此。”
眼角扫过白念城好看的脸,清让垂眸掩去眼底一丝狡黠,声音清冷似是说着不着边际的话:“任何人都有心狠的时候。就看你对何事何人。”
“你怎就知我是心软之人。”猛地抬头,清让直直盯着白念城,一字一语十分清晰的吐出:“白大人,你对我了解吗!”
被清让这话问的突兀,白念城知他是唐突了,也就不再深入这个话题。
两人并排走着,沉默的就连他俩在日光倒影下的影子也静悄悄。
“今日可是要跟主子赴约?”“嗯。”
“届时约束好自己,这晚宴不同于你想象。若主子没有发话切记万莫多言。”
声声叮咛透露着过分的谨慎,却是让清让心中疑惑。
不过是妖男家宴,为何白念城会如此在意。
当清让随着宫夜离的马车晃晃悠悠驾出离院,对未知事的不安突然来袭,清让这才真真切切有了惴惴不安的感觉。恍然明白今早白念城在她耳边声声叮嘱也并非大题小作。
正襟危坐于马车里,清让眼观鼻鼻观心,心思在这不安里上下浮动,似浮萍找不着落脚处。
“一会儿跟紧了爷!”耳边传来宫夜离的吩咐,却让清让心头一动,好似挂着的担忧有了可攀缠之所。这么长久以来的第一次,有了可以并肩作战的后备力量。当下便点头认真道:“是!风清定谨言慎行。若是没有爷的吩咐,定不敢逾越。”
当马车从颠簸状态到平缓而行,清让心中有个认知,他们已经到了目的地,想要去从宫夜离的表情里看出些什么,却见他闭眼甚是悠哉。
心中依旧不敢放松,直到马车缓缓停下,清让那刚要放下的心却被马车外一句话肃然提起。
“给三皇子请安!”
虽然车门帘没有撩起,可清让万分确定这话就是对着马车里的妖男说的。
他,竟然是皇子!
“适墨,去宫合园。”“是。主子!”
耳边的一切此刻对于清让都入不了耳。视线流连在宫夜离身上每一处,清让试图在妖男身上找出一丝能与皇子相称的品质。
他心狠手辣,他冷血无情,他心机重重,对于一个要让自己不败于皇位之争的皇子来说,这些都是他们的拿手吧?
在位之人,行其本分。
是因为他的身份,所以才会一而再三被人盯上?被人置于死地?正是因为他的身份所以他向来狠心无情?正因为他的身份所以他必须倍加小心?
他这身盔甲穿的可重,他这身份背的可累?
他,何尝不是一个可怜之人?
可他,亦是个可恨之人!
就凭着他的身份,所以可以横行天下,伤人无辜吗?
心头点点软下去地方,又被敲毁。
“爷脸上可有东西?”闭着眼的人似感受到射向自己脸上的灼灼目光,幽幽说出话来:“还是发现爷的诱人之处。”
一句话没让清让扭头转移视线,而是更加恶狠的肆无忌惮。
幽幽的,清让说出了压在心底久久未曾翻开的疼痛:“若是没了这身份,爷还会草菅人命吗?”
不管是政治斗争,还是阴谋的倾轧,若是没了这样的身份,是否就没有这般的杀戮!
紧闭的眼豁然睁开,黑眸迸发出狠戾的决绝,宫夜离对上清让的目光,一字一句毫不退让:“就是因为这样的身份,才可以阻止更多的杀戮!”
他这意思,是要登上最高位?然后才能大和天下吗?
而在此之前,必会是一条白骨堆满的道路?因为这些是在光明之前必经的黑暗之路吗?
蠕动的唇,终是说不出一句话。多么令人艳羡的一个身份,却又是套了多少枷锁的一个身份。因为这个身份,他双手必定沾满鲜血,而他却会用这沾满鲜血的手,却护卫他的人民。哽咽在吼间的酸涩搅乱了清让的感知。心中暗叹,何尝又不是这样一条路,这又有何对错!
“主子,到了!”马车外适墨的声音适时响起,免去了清让的尴尬,率先撩帘而下,清让想要逃离那个让人窒息的狭小空间。
“你跟着吧!”没有去看清让一眼,宫夜离冷漠疏离的话语一带而过,长袍挥洒之间,便身影渐远。
忙不迭的跟上宫夜离,清让连头都不敢抬起,双脚踩在地上,却犹如走在云端,如履薄冰,害怕一个差错就掉入地狱。
“三哥,今儿个你的跟班怎就换人了?”“还换了个这么细皮嫩肉的白面小子。”
心簌的收紧,如同她随着宫夜离停下的步子,清让死死垂下脑袋,双目盯着地砖之间的缝隙,狭窄的如同她此时的心,拥挤凑紧,快要喘不过气了。
这人的声音,她闭着眼也能听出,就是那夜的黑衣人。
耳边,似还有那日他的信誓旦旦,我们还会再见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