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不慌不忙地向着大殿走去,脚踏上光洁干净的白玉阶,他眼中闪过一丝嘲讽,这白玉阶的白色之下掩埋了多少黑暗,又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看着这样洁净的颜色,他却只感到恶心。
跨过大殿的金门,听着回响在空气中极有规律的自己的脚步声,他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之前所预料的强烈情绪。心里很平静,很淡定地接受大殿上座之人脸上的不可置信和悲痛,他甚至在脸上浮起了一丝浅浅的微笑。
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仇恨沉淀之后的宁静,那些浓烈的恨意早已深入骨髓,成为他的一部分,所以他才能这样的风轻云淡。
无视身边众人各异的脸色,他在御座前的台阶下站定,凝视着台上的人缓缓道:“父皇,世漓回来了,你高兴吗?”
此言一出,顿时如一颗石子投入了湖面,四周响起了窃窃私语,并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本来听见侍卫的通报,他们还不以为然,毕竟三皇子和娟妃早在十五年前就已葬身火海,举国震惊,皇上为此甚至罢朝一月。那段时间,三皇子和娟妃已然成为西月的禁忌,没有人敢提及。
如今,时隔十五年,三皇子和娟妃再次被抬到明面上来,而且说出的人还自称是三皇子,这怎么能不让他们惊讶?再细看那人的面容,隐隐有当年年幼时候的影子,并且和娟妃有七八分相像,众人虽然都没有表态,但从心里就已经相信他是三皇子无疑了。那么,当年的那一场焚毁了整个灵泉寺的大火是怎么回事?年幼的三皇子又是如何活下来的呢?众人不由暗自疑惑。
西月皇在男子开口时就已经收起了脸上流露出的情绪,垂下眼睑、神色莫名,看不出心中所想。
“你说你是漓儿,但是众所周知,他已经葬身火海,你冒充他出现在我西月,到底是何居心?”忽然西月皇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愤恨道。
男子歪了歪脑袋,扯起一抹笑,道:“父皇有所不知,当时漓儿确实差点死掉,若不是母妃以命相护而师傅又恰好云游至灵泉寺,父皇此生还真就再也见不到漓儿了。师傅说漓儿命不该绝,而那场大火却恰恰惹了神怒,所以化解这怨怒的责任自然落到儿臣身上。怎么,父皇难道不希望儿臣解怨?还是说,父皇不希望在看见儿臣活着?”最后一句话他说的极慢,声音极轻语气却极重,众人本能地一缩脖子,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完了,皇上肯定会大怒的。
果然,西月皇一拍桌子,指着男子怒道:“放肆!满口胡言,来人将这个……”
话未说完,男子淡淡地说了一句:“儿臣背上有一块胎记,半掌大,蝴蝶形状,膝上有一块三指长的疤痕,是儿臣小时顽皮爬树,从树上掉下来划伤的。”
大殿里顿时一片寂静,众人都知道三皇子那一年摔伤的事,当时皇上震怒,为此惩罚了好多人,留下伤疤也不是不可能,只是,那胎记……
西月皇闻言顿时僵在原地,要说出的话也忘了,只是愣愣地看着他,眼中神色晦涩难明。半晌,他才小心翼翼地开口:“漓儿,真的是你吗?你还活着……”声音里有着微微的颤抖,似是怕希望破灭,他话说到一半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是,父皇,我还活着,现在我回来了,来查明当年大火背后被掩埋的事实。”雷世漓笑得意味深长,语气不明。
西月皇微微眯了眯眼睛,眼中闪过一抹幽光。须臾,他站起身,一步一步走下台阶,走到雷世漓身前细细看着他,然后一把抱住他,轻轻道:“好孩子回来就好,不要再涉险了,火灾的事父皇会查明,定会给你和你母亲一个交代!”郑重的许诺,坚定的话语似乎包含了浓浓的父爱。
“是,父皇。”雷世漓垂下眼眸,淡淡应道,遮住了一闪而过的了然、失望和凌厉。
果然是这样吗?他衣袖下的手紧紧握拳,然后松开,换上西月皇的后背,不管是谁害了他们,他都不会放过,就算是他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