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江春水,十里杏花。
都只道杏花枝头春意闹,可此刻闹的并不只是杏花,还有杏花树下这群稚气的孩童。他们看上去都只有七八岁,虽衣裳粗陋,却一个个神采飞扬。他们穿梭在杏花林中嬉戏逐闹,引起阵阵杏花雨。一片片花瓣沾在他们稚嫩的脸上,有顽皮的,干脆伸出舌头把花瓣裹入口中,那欢快的笑声,震得杏花都醉了。
然而,在这群孩子中有两个例外。他们的衣着看上去明显比那些嬉闹的孩童要华贵的多。一个白衣胜雪,那容颜也好比天上的雪莲般干净清透,虽小小年纪,确已有谪仙一般的风骨。另一个一袭黑衣,容貌虽不如白衣童子俊美,却透着一股刚毅、坚韧,剑眉入鬓,一双眸子漆黑如墨,这样的长相,是生来就要做英雄,做大侠的。
白衣童子此刻正坐在杏花树下的石桌上作画,宣纸缓缓摊开,一支羊毫,几滴千年墨,配上朱砂,一张杏花绕水图就栩栩如生。黑衣童子则站在白衣童子旁边,手上举着的却是一把闪闪发光的宝剑。
“我一定要找一个好的师父,然后勤练武功,成为一代大侠。”黑衣童子道。
白衣童子笑了笑,又拿起了一张干净的宣纸。黑衣童子心神一动,拉着白衣童子的袖子道:“墨延,你帮我画一把剑吧,要一把旷世宝剑,最好剑身上刻着龙纹。”
白衣童子摇头道:“剑的戾气太重,怎可入画?”
黑衣童子有些不高兴,哼道:“你就继续画你的花花草草去吧,本大侠要去练剑了!”
他拖着自己有些承受不了的重剑,正要出杏花林,忽听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嚷道:“呀!哪里来的小仙女?”
黑衣童子停下脚步,就看到一个老妇带着一个五六岁的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站在杏花林外。他一直以为白衣童子墨延的老师无尘爷爷是他们杏花村最老的人,没想到这个老妇比无尘爷爷还要老。她的头发比墨延的宣纸还要白,沉重的岁月压弯了她的脊背,这使得她看上去就如才十岁的黑衣童子一般高。可是她的笑容很温暖,晕开了满脸的皱纹。然而黑衣童子的视线一下子就在这个被孩童叫做小仙女的小女孩身上定格住了。
他以前经常听无尘爷爷讲北方有佳人倾城倾国的故事。可他一心只想当个大侠,不知道什么叫做佳人,也不知道什么叫做小仙女。他只知道他看到了一双世界上最迷人的眸子,比大海还要柔和,比宝石还要清澈透亮的蓝色眸子。
这眸子明明是发着光的,却不像其她女孩那般泪眼婆娑的,它就像最耀眼的太阳,只是淡淡一眼,便温暖了全世界。
那作画的白衣童子也抬眸看了看女孩,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却又在触到她的一双蓝眸时,化为深深的鄙夷。
那些嬉闹的孩童也从来没见过长着蓝眸的人。虽然小女孩长得如精灵般可爱,但没有一个人敢向前打招呼。黑衣童子自诩为大侠,当然事事应当一勇当先。他清清嗓子,拖着笨重的剑,仰起头问道:“老婆婆,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雪娜一下子被这个故作正经的小孩给逗乐了。她摸了摸黑衣童子的头道:“我们祖孙俩家乡发了大水,就到杏花村来投奔亲戚。只不过这里虽然长着这样一大片茂盛的杏花林,就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杏花村呢?”
黑衣童子马上蹙起小小的眉头,不满道:“除了杏花村,哪里的杏花还能开得这样美,这样旺的!”
雪娜笑了笑,正欲再问,突然听到一个清冷如万古深潭的声音道:“风逸,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雪娜一怔,一时间她还以为是哪位仙人降落到了凡间,抬眸一看,一位七八岁的童子正立于杏花树下,落花人独立,在漫天的粉色中,仿佛只剩下这个白得不染纤尘的身影。明明是个凡人童子,为什么会有那样清雅淡漠的气质,仿佛已隔绝在尘世之外。
然而在这幅极美极静的画卷中突然漾起了一个淡淡的涟漪。雪娜没想到这个涟漪竟是她一直牵在手中的小女孩。
她看到一个小小的粉色身影跑过去,然后一个稚嫩的声音道:“我叫蓝琪儿,哥哥叫什么名字?”
白衣童子淡淡的看了一眼女孩的蓝眸,又淡淡道:“我不喜欢蓝色的眸子,看上去很怪。”
明明是说着厌恶的画,可他的眸子还是清冷如水,看不到一丝波澜,即使是他的那一眼,分明是停驻在你的身上,你却感觉不到任何存在感。
女孩子一下子怔住了,以至于那道白影消失在花林中都没有反应过来。风逸见女孩不理自己就跑到墨延那里去就已经有些不高兴了,又听墨延居然对自己大为赞叹的女孩的蓝眸作出那样的评论,顿时英雄救美、打抱不平的侠义之情充满了他的小脑袋。他跑到蓝琪儿面前道:“你别难过,除了对作画和他的老师,墨延对谁都是那个清冷性子。”
女孩抬起头,望着满天飞舞的片片落花,心里一遍遍的念道:“墨延,墨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