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似乎种了很多年花了。”这话是柳婉莹脱口而出的，说出来之后才发觉自己失言了。
这不是摆明了说对方已经失宠很久了吗？
没想到德妃却并不生气，只是浅笑：“是呢，说起种花草，我还有些心得。”
柳婉莹急急地道：“娘娘，我没别的意思……”
“我知道！”德妃摆摆手，让她稍安勿躁，“柳姑娘不必担心，本宫知道你没别的意思。”
她笑容可掬，真的半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
难道她真的已经完全看开，连皇上的宠幸都一点不在意了吗？
要知道这后宫娘娘们保命的法宝就是皇上的宠幸了吧？
其实总得来说皇上对德妃应该还是有些愧疚之情的，所以送她的亲生女儿去和亲，但对她的养女宠爱有加几乎到了溺爱的程度，大概就是想用这份过度的宠爱让德妃在宫里的地位屹立不倒。
但盛德公主对德妃的感情好像也一般，而看德妃的这淡雅的性子，大概也不会强求自己的养女对自己亲热有加吧？
“其实我很喜欢我现在的生活。”德妃继续说着，眼神却一直盯着身前的那些花草看，“你看，每日都有它们陪伴，时不时还可以带着他们来晒晒太阳，汲取天地灵气，倒比那些奉承人的日子过得自在一些。”
奉承人？
柳婉莹心中叹口气，那人指的只有皇上了，毕竟在这个后宫能让位列三夫人之一的德妃需要奉承的人，除了他还有谁呢？
“民女也喜欢种些花草，不过和娘娘的不同，都是些草药。”想到这里，柳婉莹没话找话地换了大概她们二人都会感兴趣的话题，毕竟她们二人大概都需要在这里待很久，应该会一直待到太阳下山吧？
德妃果然很喜欢这个话题，目光终于离开了那些花草看向柳婉莹：“其实很多花草都可以入药的，也许我们有种一样的植物也说不定呢。”
“是啊，娘娘种的这板蓝根，百里香，这是……断肠草？”柳婉莹从花草中挑可入药的，果然看到不少药材，只是，这毒性极强的断肠草，怎么德妃娘娘也种？
看出她的怀疑，德妃笑起来：“本宫种的断肠草主要是用来驱蚊除虫的，也警告过宫里的人切不可误食。”
原来如此，断肠草确实有除蛆虫和蚊子幼虫的功效。
柳婉莹点点头：“看来德妃娘娘对这些草药的认知比民女还透彻呢。”
德妃摇摇头：“只是平日里无聊，喜欢看些杂书罢了，又喜欢摆弄这些花花草草，便会多看些，怕这花草虽然好看，误伤了他人就不好了。”
“娘娘真是仁心仁德，与这封号最是贴切。”
“是么？”德妃听到这句，复又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看来她是真的很不喜欢谈论和宫里其他有关的一切，包括她的封号，甚至连恭维的话都懒得去多听。
柳婉莹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凑巧那边玉儿过来问她：“姑娘，这草药放在哪里晒最好，太阳好像移了方向。”
柳婉莹这才找了借口跑到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守护她的草药去了，忍不住偷偷还赞了玉儿一句。
“奴婢见姑娘和德妃娘娘相顾无言，想来是谈话进了僵局，所以便随便找了个理由来找姑娘。”玉儿吐吐舌头，装傻装得很像样。
柳婉莹忍不住感叹这宫里的女子不管年纪大小都是演戏的高手，一边还赞她一句：“真是个聪明的姑娘。”
德妃不是一个健谈的人，所以即使两个人同在御花园内，后来她也没特意找人来跟她聊天，她对身边的人事好像都漠视到了极点，只关心身边的几盆花而已。
所以几个时辰下来二人也算是和平相处，并无过多交集。
“姑娘，太阳下山了，咱们回去吗？”玉儿看看天色，提醒一直在冥思的柳婉莹。
“哦，是吗？”柳婉莹这才惊觉时间过得这么快，再看看那边德妃也正在收拾东西，她想了想看看玉儿道，“总归人家身份高贵，我去跟她说一声再走，免得人家说咱们不懂礼。”
玉儿点点头：“姑娘考虑得周全。”
柳婉莹走到德妃那边见礼：“德妃娘娘是要走了吗？”
德妃看她一眼：“柳姑娘也要走了吧？”
柳婉莹笑笑：“是呢，所以特来跟娘娘告辞。”
“柳姑娘这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姑娘，难怪能交出骆大人这样的状元之才。”
“这并非是民女的功劳，是京兆尹自己聪明好学。”
“柳姑娘还很谦虚。”德妃点点头，“能认识柳姑娘这样的女子，本宫在宫里还能识得像柳姑娘这样的奇女子也不枉此生了。”
“娘娘谬赞了。”
“这些日子本宫还是要偶尔出来晒花的，希望还能见到姑娘。”
“民女也很期待再次见到娘娘。”
两个人各自客套一番，再各自散去。
柳婉莹和玉儿二人各自抱着花盆闲聊：“往日里德妃娘娘是不是足不出户，两耳不闻窗外事的？”
玉儿笑笑：“各宫主子们的事咱们做下人的不敢妄自揣测，不过德妃娘娘的性情是各位娘娘里面最好的，平日里也不管事，奴婢听华羽宫的姐妹们说，她们的主子平日里也是很好伺候的，从来不胡乱发脾气，她们就算偶尔偷个懒也不打紧，反正她们的主子只关心那些花草，只有那些花草受伤害的时候才会见她偶尔发一次脾气。”
柳婉莹心中一动：“原来……她竟然也有发脾气的时候？”
那么娴淡静雅的一个女子，若是发起火来该是如何的模样呢？
“德妃身边原来有个婢女叫翠儿的，打碎了一盆花，后来被发配去冷宫照顾前朝先帝的嫔妃们去了，听说没几日就自杀了。”
竟然……这般狠？
听说那是个疯婆子林立的地方，白天都阴森森的，总是能听到那些年过半百的徐老半娘们疯言疯语。
大润朝开国的时候，为了表示仁爱，取消了前朝的嫔妃殉葬制度，但那些伺候过先帝的品阶低微的嫔妃们又不可能被放出宫去，没有子嗣的就只能发配到冷宫去养老，而有子嗣的，则可以跟着儿子去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