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主?”竹茹见谷主蹙眉思索良久,一时不知是什么指示。
“你告诉她,晚饭过后,我亲自去见她,有些话要当面问她。”
“是。”
竹茹应声去了,沈迎心却还是没有从思索中回过神来。回到屋子,拿起那枚佩饰,眼中神情坚定。
该面对的是一定要面对的,不管结果如何。
再说冷冰卿那里,听了竹茹的回话后,她的心终于能放下了。终于有希望出谷了,这段日子都把沉医谷逛遍了,当然除了南边的禁林那边。上次她本想偷偷溜去看看,但竹茹胆子小,说什么也不让她去,还说谷中传言那里是埋葬历代谷主亡魂的地方,阴森的紧。原来禁林说白了就是一片墓地啊,冷冰卿顿时没了兴趣。
可是这沉医谷再大再美丽也有腻味的一天啊,于是她又按捺不住了。偏偏茯苓受了伤,她见不到,而半夏姐姐又不是一个好说话的,想来想去只有求求谷主了。没想打谷主居然回话说晚上会亲自过来,真是受宠若惊了。再加上这段日子的调养,她已经可以站起来被人扶着走走,再也不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了。一切都在想着好的方面发展不是么?
这样想着,很快就到了晚上。用过晚膳,她就安静地坐在窗子边上,一边望着院子里的花草一边等着谷主过来。
天刚黑下来,沈迎心便披着月色前来。“谷主来啦 ̄”冷冰卿一脸笑容堆满,一脸讨好,怎么样看着都怪怪的。
“今夜月色很好,不如随我去园中赏月吧。”
冷冰卿点点头:“好啊,正好窝在屋子里闷闷的。”她随手披了一件外衣,跟着沈迎心去了院子。
“谷里太闷了,想出谷去玩?”
冷冰卿本想着怎么开口才好,不想谷主很爽快地提了出来。她赧然笑着:“不是啦,谷里山山水水,很漂亮。怎么会闷呢···我只是个闲不住的,就想出谷去看看。”
沈迎心拉着她坐在院中的石桌边上,又叫竹茹端了茶过来。冷冰卿喝着茶水,却是心不在焉的,她看着沈迎心温和的侧面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她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但谷主的态度却还是模棱两可的。“你想出谷去,也不是不可以,”沈迎心顿了一下,又道:“只是谷口有石门阵,谷外还有云溪这样的瘴林,你的身体还不能承受。不妨再忍耐一段时日,等到好全了,我会安排你出谷,甚至可以送你回洛州。”
冷冰卿的脸上焕发出极大的光彩:“真的?我可以回洛州了?”
“清水郡和洛州不过是一山之隔,虽然皇帝曾下严令,中州与洛州不得有任何来往,但总还是有办法让你回去的。”
“那真是太好了,谷主,你真的是个大好人!我恨不得明天就全好了。”
沈迎心笑了笑,看着她天真无邪的眼神道:“先不要着急,你总得告诉你家住在哪里,我也好先派人去送信,你这样伤了大半年,估计家里人都急坏了。再说了你不是还在找一位公子么?”
她不说还好,这一提,冰卿的眼神暗了下来,都过去这么久了,他真的还有希望活着么?“我知道···可是我害怕···谷主,我害怕他···”
“你要找的人以前倒是听你问起过,可是叫薛灵?”
“嗯。”冰卿咬着嘴唇点头,她苏醒时因为对她们有一丝防备,所以只告诉了她们自己的名字,至于其他的都没有详细提起。这些日子的相处她知道谷主的心性,于是放心地将自己的身份还有如何坠崖的一系列事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沈迎心。
茶搁在手心里早已凉透,沈迎心浑然不觉,她好看的眉毛紧紧蹙起,一直不肯纾解。
“后来我被白良韫拽下了不颠坡,薛灵为了救我,先在峭壁上凸起的劲松上松了手。我也因为没有力气落了下来,等我醒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
沈迎心询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么?”
冰卿一脸诚恳:“当然了,我骗你有什么好处,何况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听茯苓姐姐说,我是‘三不医’里的人,可是谷主还是发善心救了我,不然我早就没命了。我怎么还会骗你呢?”
沈迎心将茶搁在桌子上,拢了拢发僵的手指。道:“我···并不是发善心,沉医谷的密令,谁也不能违抗。你活下来或许是天意,救你的并不是我。”
“啊?”冰卿一愣:“那是谁?”
沈迎心慢慢从怀里取出了那半卷龙神乾坤图:“你可认识这个东西?”
冷冰卿伸手接过来,细细端详了很久,摇摇头:“这是什么?”
沈迎心迟疑道:“你不认得这个东西?”
冷冰卿更是一头雾水:“我该认识么?可是这是什么啊?”
事情变得越发深不可测,沈迎心心里思绪翻飞。身怀龙神乾坤图的冷冰卿居然不认得此物,看样子也不像是装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或者是在她坠崖前谁偷偷放在她身上的么?
“谷主?”
不行,她不可以再等了,她一定要问个清楚才行。或许在别院的那位会知道的多一些吧,可是他被自己派去峰山给旋覆传话,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她不由有些恼自己,如此错过反而让自己越来越不安心。
“谷主,你怎么了?”
“冰儿,你再仔细想想,难道你真的没有见过这样东西么?”
冰卿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没有啊。”
“可是这是从你身上掉出来的,也是因为它,我才破例医好了你···”
冷冰卿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这个东西就是谷主破例救回自己性命的东西么?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貌似就是一副地图嘛···
地图··?她忽然记得当初在盘陀山庄,她曾因为担心母后责罚三姐所以偷偷去剑阁偷听母后和古茶的对话,似乎隐隐约约听见什么龙图,什么之类的话。
“谷主···”她迟疑道:“它或许是龙图?”
沈迎心心里一跳,她果然是知道些什么的,于是循循善诱道:“你再仔细相想。”
“我曾听母后说过一些,龙图是无影城长乐宫的宝贝,一直封存在神器坊,且有重兵把守。也不知怎么的就失窃了,当时正好我的三姐水幻失踪,便被嫌疑是她盗走的,所以母后才让我去盘陀山庄查清此事,可自始至终我并没有见过什么龙图,只知道它是一份地图。”
沈迎心听后更加疑惑,其实关于这份龙神乾坤图的事情她知道的也并不多,它的名字还是从祖师的一些自撰的小记和文章里见到的。
似乎是和那些书籍一样,由祖师的师父相赠,只是后来祖师不知为什么将此地图送给了别人,并允诺作为回报,不管在什么时候,只要持此信物来沉医谷,不论多么难治的病情,都要不惜一切代价医好。这条训示是历代谷主口口相传,除了那位年过古稀的信婆婆外,再也没有旁人知道了。
当年她匆匆继承谷主之位,师父对这件事也只是轻描淡写地提起,还未说清楚事情的来由便过逝了,其他的信息都是她翻阅北木阁的一些祖师留下的笔记中寻到的。所以她也一直很好奇,这龙神乾坤图究竟是什么东西,居然让祖师如此挂念着,把它作为一条祖训代代相传下来。
“谷主,这件事如果很重要的话,等我回了洛州,一定好好问问我母后,她是一宫之主,一定是知道的。”
沈迎心点点头:“其实也不是很要紧,对于我来说,不过是一样信物罢了。现下你的上也好的差不多了,我就物归原主了。你且收好了,说不定将来会有用处。”
“嗯,我知道啦· ̄”
“时候也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过些时候,我就安排人送你出谷。”
沈迎心站起身,似是要走的样子,冰卿点点头:“嗯,谷主快回去休息吧。”
月色朦胧,将一路的黑暗微微照亮。她一个人扶着灯笼走在回屋的路上,心神皆是凝重。路过东厢庭,她忍不住去了花海中的揽月亭,静静地坐了下来。
风光依旧,真是应景的一夜。
月光那样柔和美好,仿佛花朵也披上了一层银色的光晕,石子路的两侧有值夜的婢子点起的照路灯笼,高高地悬挂着,仿佛一颗颗星星漂浮在花海的周围。风送来的花香,让沈迎心不由心神沉醉,她手拂过亭中的柱子以及木质的板凳,远远地听见她怅然的轻叹。